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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什么愣!不要命了?”对方边骂边把他扯过去,一脚把那个躲在门板后面试图偷袭的西凉兵踢翻。
周碾回过神,赶忙提矛补刺,黑咕隆咚地看不到刺中要害没有,就多刺了几回。
老兵见他不是真的怯战,语气缓和了些叫他跟紧。他握紧矛,亮出刃护住身周,心中又后怕又有隐隐的快意与躁动。
西凉兵也不过如此,都是人身血肉,在铁蹄与利刃之下也如薄纸一般。
战斗随时触发,渐渐不再有时间去想杀人以外的事情。
骑兵们去找西凉军首领,争夺城中高楼;步兵们在掩护下挨街挨户搜寻隐藏在屋房中的敌人,能敌则战,不能敌则放火炬之。他们占有先机,打得西凉人措手不及,层层推进,不到半个时辰便覆盖整座小城。
随处可闻兵戈,随处可见厮杀,火光幢幢,惨叫惶惶,叫风雪也避退三分。
到晨光熹微,风雪渐止,胜负才分。
城池陷入混沌的寂静之中,只有原本的县衙大院所在,燃了半夜的大火尚未熄灭。大堂前竖立的红莲旗已经倒塌,烧成灰烬。
伙头兵就在附近借柴火起灶炊饭,军医带着手脚利索的步兵清点伤亡,其他人再盘一盘缴获的辎重和其他战利品,便在血汗油烟里沿着街或躺或坐。
战场尚未打扫,敌人的尸体就在身遭,他们并不怕。甚至只有看着那些尸体,才真切地感觉到己方真的突袭拿下了一座城——西凉人占据它,又被他们夺了回来。
然而攻守异形,城池失而复得,却没有让将士们感到多少喜悦。
周碾脱了甲靠墙而坐,随着伤口隐隐作痛,那种置换处境的错觉延迟而来,填满胸腔,令他感到无法轻易平复的难过。
这一夜的屠杀,是否就像往日西凉人屠杀他们的同胞一样?
他并非对这些敌人动了恻隐之心,只是终于不得不接受,他的生活因战争彻底改变。那些安宁和平的日子,濡慕的亲人,仗义的朋友,没来得及实现的愿望,都再也回不去。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裹紧他娘做的夹衣,不住泪流。
“男子汉大丈夫,流什么马尿?有仇就去报,多砍几个西凉狗,还能挣得军功光宗耀祖!”挨着他坐的老兵发觉后骂骂咧咧,军医过来给他治伤,他还是粗着嗓门跟大夫说:“您先给这年轻人看吧,哭哭啼啼的真让人受不了。”
军医遂看过去,周碾忙抹了把脸,摆手拒绝:“队长伤得重,还是先给队长看吧。”
说话间,朝阳破云而出。
顾横之解开裹住马嘴的封条,牵着辛苦了一夜的马儿去吃草料。伤亡名单送过来,他一一看过,用油布裹严实了放进马背上的褡裢里,再回头调整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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