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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滴水石穿,绳锯木断,康熙到底不能容忍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太子越来越偏离自己的期待。翻了年后,他不知是听了哪里来的术士之言,说今年有动摇国家的大事发生,频频召太子到御前奏对。
若说太子有什么做的不好,他尚且还可以找理由推脱辩驳,以天象这等荒谬邪说问他的罪,他却是百口莫辩,哪能不知这是君父的敲打。
好在星象这事,也不会开口说自己要预验在什么事上,六月的时候,朱三太子在江苏一带伏诛,太子便派手下的人上奏,将这事扣上了一个祥瑞的帽子,只说是星象应验了。
康熙敲打的够了,见太子最近乖觉,便顺水推舟的应下这事,看似和太子又重归于好,甚至将太子的长子弘皙带在身边亲自抚养。
直王心中不平,往御前去了几回,只说他家的弘昱也十二岁了,想请皇父代为教导。
“弘昱聪明,儿子在府中招架不得,也想放在宫中,请汗阿玛代为管教,兼有上书房一众师傅们,何愁不成才。”
直王特意将儿子带到宫中,想让康熙瞧瞧弘昱的本事,不巧这会太子也在伴驾,康熙只草草赏了弘昱一点东西,便叫他自去玩。
直王再是不甘,也只能听从康熙的意思,坐在太子下首一起为康熙分处起奏折来。
太子自始自终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到了日暮时分,康熙才脱下眼镜,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外头太阳的位置,主动说一同去御花园逛逛。
几人一路走去,直王见现下空闲下来,连忙又想提起弘昱的事来。
还不等他开口,康熙突然笑了一笑,却是指着弘昱对身旁的太子道,“保成你看,你小时候也是这样。”
直王悄悄抬头窥去,却见弘昱为了一个风筝,已经爬到御花园的树上去了。
他没眼再看,咬牙切齿地低头,只恨平日对弘昱放纵太过,千叮咛万嘱咐,在御花园里还敢调皮!
太子撩起眼皮瞥了弘昱一眼,低头恭敬对答道,“臣自幼蒙皇父教导,学至宵时,寒暑无间,爱日惜阴,不敢怠慢,方不负君父托付之深恩。”
直王捏紧双拳,暗恨太子气量狭小,连孩子都要踩一脚,还有意无意地提什么托付之恩,是怕因为这些年来的失德之处而被废黜吗。
康熙也渐渐敛去唇边笑意,既然太子和他论起君臣来,想起这些日子的事,他也没有再逛园子的心思,神色也变得平静幽深,不欲再看这两个貌恭而心不服的儿子。
“你们告退罢,弘昱既然喜欢,就让他在宫里玩一日,明天再家去。”
直王和太子在他的示意下告退,太子原本走在前头,直王却不肯让步,一出来便几步追上太子,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太子果然不再如方才在御前那样佯装乖巧,他轻蔑一笑,语气中暗含讥讽,“如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今你带来的是嫡子,我带来的是庶子,可为什么汗阿玛就是看不上你呢?”
“只要我一日是太子,你就是走我前头,也要对我六叩二拜。”他冷冷瞧了直王一眼。
直王不怒反笑,戳穿他的虚张声势,太子从前何曾计较这些礼节上的事,“你害怕了。”
无非是因为这些日子朝野上下声讨不休,康熙也不复从前对太子一概宽纵容忍。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一眼,最终在午门前分道扬镳。
然而星象之事所说的动荡国家的大事,终于还是在今年应验了。
七月的时候,万岁带着太子、直王、十三爷并十五、十六、十七、十八这四个幼子一同从京里启程,只是恰如当年的温宪公主一般,行至途中,十八阿哥胤祄忽然高热不退。
康熙忧心不已,将胤祄挪到御帐之中亲自照料,又回信命留守京中的三爷和四爷将善治小儿病症的医师派来,一边放缓行车的速度,以免惊扰到胤祄。
既然康熙如此重视,甚至因此衣带渐宽,太子自然要领着其余的阿哥们每日来御帐请安,以表孝悌之心。
可若要他真对这个小了他三十岁的弟弟有什么关心爱护,简直是天方夜谭。
年龄相近的兄弟对他身下的位子虎视眈眈,这些年纪差距大些的弟弟们则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他甚至看了胤祄好久,才对上他的母亲是谁。
然而康熙因为苏州的事本就余火未消,心中又为了宠爱的幼子焦急不已。待他看到太子无动于衷的神色时,突然想起了当年他们在往江南的途中,太子在途中惊闻索额图在牢中死去的时候。
对待一个乱臣贼子尚能那样哀恸不已,如今面对自己病重的亲弟弟,倒是如此麻木。
他皱眉望向太子,眼中满是失望,“你念圣贤书长大,如今心中可有一点真正的孝悌?”
太子不防康熙猝然发难,但很快,他几乎是习惯性地跪下请罪,“臣不孝,请君父责罚。”
“你退下吧。”康熙徒劳地放下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森森寒意叫太子惊心不已。
大漠上风沙驰骋,到了夜里尤其的冷,风声猎猎,就像他在东宫的夜晚,躺在床上安静的要发疯。
可他身边每一个都是汗阿玛的奴才,他们是汗阿玛豢养的鹦鹉,耳目,让他只能闭口不言。
今年年节办宴的时候,他看着太子妃一身华服,端庄肃穆地坐在他身边,身后是他的几个儿女,对着那一张张面孔,他甚至感到了一丝陌生。
这是他的妻眷,他却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看到他们是什么时候了。大约,也是在哪个宴会上罢。
那时他才突然惊觉,夜里他躺在床上听着风声的时候,那种从头顶、背后,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的寒冷,就如同他站在朝堂上,身后是大臣和弟弟们刺来的目光,身前是君父带着忌惮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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