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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杳捏着圆珠笔的手微微停顿一下,笔尖抵在单元测的卷子上,洇出一小片墨迹。
她位置在窗边,雨滴吧嗒吧嗒地落在玻璃窗上,林杳侧头望了一眼,满眼水雾。
胡玉婷为了感谢她,拉着她说下晚自习以后要约她一起去学校外的小摊上吃东西,市一中的晚自习要九点以后才下,雨停了,学校大门口围满了小推车,油烟味冲淡了雨水的潮意。
林杳看着油锅里翻滚的热浪,接过几个炸串,跟同桌道别,胡玉婷朝她摆手说再见,林杳在原地怔然一会儿,莞尔笑了下。
炸串上的油淌到她指甲盖上,林杳象征性咬了一口,外皮上挂了一层油和孜然,调料的味道比食材的原味要重得多。
前几年市里拆了一批房子,阿婆以前的住处就在拆迁范围内,事后补贴了一套还建房,只不过地域不在繁华地区,距离学校不远不近的,步行大概需要十五分钟,林杳下了晚自习都是步行回家。
阿婆一般都睡得挺早的,只不过今天林杳到家的时候,客厅里的灯还亮着,阿婆在客厅里盖着毯子看电视,老花镜反射出电视机屏幕上的彩光。
林杳边换鞋边问了一声:“怎么还没睡?”
老人关了电视,回头望她,声音温和,调子拖得慢:“老师打电话说人家老板过几天要来咱们家看看,好像是做个访问什么的。”
林杳把沾了泥的运动鞋往外面放了放,安静地答了一声“好”。
她把书包搁在鞋柜上,准备进卧室了,阿婆又叫住她:“囡囡。”
林杳回头,阿婆看了看她身上的毛衣,老花镜遮不住眼角的细纹,轻微叹了一声:“不合身就脱下来吧,阿婆再给你改改。”
她说不出好听话,也不像大多数女孩子一样会抱着亲人的胳膊撒娇,事实上,林杳在熟人面前话少得可怜,因为不用装模做样,不用刻意逢迎,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阿婆在絮絮叨叨地碎碎念,她就在一边安静地听着。
——“好。”
林杳只会这么说。
周五,下午四点的时候学校放月假,林杳拎着书包回家,在自家客厅里见到了沈科。
那是一个打扮得整齐得体的男人,身上的西装找不出一处线头,头发还抹了发蜡,言笑晏晏地跟阿婆聊天。
他们聊她的家庭情况,并信誓旦旦地许诺会全力支持她的学习。
沈科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她,就笑着招招手,让她在镜头前面露个脸。
林杳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让讨厌的摄像机对着她拍。
“装模作样的资本家。”——林杳在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还要装作很高兴他来的样子。
沈科让她挨着阿婆坐下,对面的摄影机让林杳很不舒服,她压了压情绪,恬淡地笑着,温和有礼地回答沈科问出的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你在市一中念书?”沈科问她。
林杳回“是。”
沈科笑笑,“那离我儿子挺近的,我儿子在国际高中。”
林杳下意识回想起那个下雨天的办公室,斜靠在沙发上的少年,眼角挑着,看上去就是个矜贵又骄傲的人。
她向来不会对这类人上心,离她的生活太远,不在她的社交范围内。只是那枚眼下痣让她很在意——和“他”很像。
但“他”没有这样强的攻击性,气质也不会这么冷淡张扬,那个人是温柔的、悲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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