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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问过徐阶,可没有得到答案。
但此事又不能回避。不惟不能回避,还要借以煽惑王世贞。
陈大春低头沉吟片刻,就有了措辞:“元翁提携高新郑入阁,他仗着是今上的老师,以怨报德,奸横远过蔡京。凡是元翁主张的,他必反对。”说着,叹了口气,“非令尊不该昭雪,实乃徐、高二相水火,置令尊在天之灵不得慰藉。元翁深有愧焉,特命陈某来向元美谢罪!”说着,抱拳向王世贞一揖。
王世贞两眼发直,牙关紧咬,像是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又仿佛发泄对高拱的愤恨。
“唉——”陈大春又叹气说,“不惟令尊昭雪事被高新郑所阻,凡是元翁要办的事,他无不力阻。国务难以推进,元翁忧心如焚!可这正是高新郑的阴谋,扰乱朝堂,败坏国政,好让朝野对元翁失望,他即可取而代之!”
王世贞恨恨然,说:“如此小人,尚安然立于朝堂,乃士林之耻!”
“然则,”陈大春接言道,“今上对其宠信异常,百官忧恨交加又无如之何。”
“科道,科道都是缩头乌龟吗?!”王世贞抗议似地说,“为国除奸,是他们的本分啊!”
“元美是治史大师,又是亲历者,自然是晓得的,”陈大春缓缓道,“当年严嵩残害忠良、为恶多端,弹劾他的还少吗?可结果又怎样?若不是元翁扮猪吃虎,用尽智术,谁能扳倒严嵩?”
王世贞潸然泪下,摇头不止,泣声道:“如此说来,先人之冤终不得雪了?”
“元美不必悲观。”陈大春鼓动说,“所谓墙倒众人推,高新郑看似强势,实则失道寡助、孤立无援,只要正直节义之士协力同心,逐高易如反掌!”
王世贞叹息道:“世贞一介书生,山野之人,愧不能为除此大奸巨恶稍尽绵薄。”
“非也!”陈大春激动地说,“元美乃文坛盟主、天下名士,一言相教,士林风从。即使是朝廷大佬,也都对元美敬仰非常。我意,元美可暗中广为联络,整齐人心,一旦发动,南北两京群起响应,何愁高新郑不倒?!”言毕,端起茶盏,又放下,补充说,“推倒高新郑,非为个人,乃为国家,故欲参与逐高者众。朝廷早已暗流涌动,只是喷薄而出之口尚未打开而已,刻下南北两京上至阁老尚书、下到科道翰林,摩拳擦掌者不在少数。”
王世贞大受激励,从绝望中缓了过来,问:“请少司农吩咐。”
陈大春得意地一笑,说:“为避嫌疑,此番从南都发动。不知元美在南都科道中可有弟子?”
王世贞不加思索地说:“此事何难!”他起身走出客室,须臾拿着一张诗笺走到陈大春面前,“少司农请看,这是南都吏科给事中岑用宾写的七言律诗,送世贞披阅的,岑给谏多次投书自通,要投世贞门下,此人当可用。”
陈大春接过诗作,轻声吟诵:
酣歌古寺意偏雄,
南北分携在眼中。
满目秋光何惨澹,
无边云树对飞蓬。
芙蓉江上仙舟远,
白鹭洲前旅梦空。
把袂临岐情不极,
鱼书莫惜寄东风。
吟毕,随口赞道:“嗯,佳句迭出,此人,元美自可纳之。”
王世贞又从袖中掏出一函:“这是南都御史尹校所书,此人工书法,乞世贞吹嘘荐扬。”
陈大春大喜:“喔,元美片言激赏,可使其身价陡增!有此趣味者谁不愿投门下?元美辛苦,对岑给谏的诗、尹御史的书,写几句溢美之词就是了。这两人联名发动,最好不过。”
王世贞点头道:“世贞即差人夤夜赶赴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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