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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自从初一那天兴起了去京口独居的念头后,连日以来,郗归一直在为怎样说服郗途而头疼不已。
而琅琊王氏,却在欢天喜地地准备王贻之尚主之事。
在王氏一族的精心准备下,这场婚礼办得很是盛大。
尽管王贻之与庆阳公主均已不是第一次成亲,但这场婚礼举办在桓氏势力渐减、朝廷拨乱反正的契机,可谓是正逢其时。
于是无论主家还是客人,大都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喜庆在脸上。
乌衣巷里,一派车如流水马如龙、玉箫金管喧四筵的景象,倒比当初庆阳公主下嫁桓渡时更加热闹。
自从桓阳专权、郗岑秉政以来,世家大族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得意的时刻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谢瑾不免也多饮了几杯。
王贻之的长兄王定之,娶了谢瑾的侄女谢蕴,因此,他虽然与谢瑾年纪相仿,却与表弟郗途一样,都是谢瑾的侄婿。
更何况,谢瑾与王定之的父亲平辈论交,又处在侍中这样的位置上,是以王定之一直恭敬地执侄礼。
此时此刻,作为一家之主,王定之亲自送参加完婚礼的谢瑾出门,恭敬地扶他上了牛车。
正要放下车帘时,却听倚在车壁上的谢瑾缓缓开口。
“今日见七郎1腿脚似有不便,不知是何缘故?”
王定之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前日雪天路滑,没留神摔了一跤,跌伤了腿。”
谢瑾抬眸,深深看了王定之一眼,道:“那便好,我还以为是七郎对这桩婚事多有不满,因而故意受伤,想要拖延时日。”
王定之额上沁出了冷汗:“怎么会呢?叔父和族中长辈苦心为我家筹谋,七郎自是感激不尽,怎会有意拖延?”
谢瑾慢悠悠地理了理衣袖,眼看王定之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才沉声说道:“七郎与公主的婚事非同小可,此事既然已成定局,便当以大局为重。不可再为了儿女情长,闹得家宅不睦,朝堂不宁。”
王定之唯唯应诺:“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世家子弟,受了族中的供养,便当有报效家族的自觉。纵使不愿在仕途上出力,也不能拖家里的后腿。你且好生看着他,勿要行差步错,以致追悔莫及。”
“是,是,叔父说的是,小侄一定铭记在心。”
王定之躬身退下,车帘垂落,牛车缓缓发动。
谢瑾接过僮仆阿辛递过的茶,叹了一句:“此子不类其父。”
阿辛跟随谢瑾多年,见过不少世家子弟,发自内心地认同谢瑾这句话——王定之此人,与其父王和之相比,简直没有一处比得上。
但王定之再不堪,也是琅琊王氏的子弟。更要紧的是,王定之是自家郎君最看重的侄女谢蕴的夫婿。
因此,阿辛并没有附和谢瑾的话,而是凑趣地说道:“七郎精习书法,颇有乃父之风。”
谢瑾摇了摇头:“差强人意。虽远胜大郎,但不如其父多矣。单是沉溺儿女私情、罔顾家族兴衰这一点,就令人不喜。”
阿辛一边煮茶一边回道:“七郎是性情中人,所以才看重感情。虽说固执了些,但最后还是与郗家离婚,尚了公主,可见是以大局为重的。”
话刚出口,阿辛就忍不住想扇自己一个巴掌——大好的日子,说什么不好?非要提郗家那位女郎?这不是给郎君添堵吗?
要知道,自从那位郗女郎与郎君在荆州闹翻后,这些年来,郎君身边可是一位女郎都没有,也不见一丝半点成亲的意思,天知道郎君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位郗氏女郎。
阿辛悄悄窥探自家郎君的神色,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反倒是谢瑾在喝了口茶之后,主动把话头引到了郗家。
“郗氏女郎毕竟是郗司空的孙女,况且又是无辜之人,此番到底是委屈了她。待风头过去,你提醒我一声,寻一个人品相貌均佳的旁支子弟,给她牵一段姻缘。”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明日让郗途过来一趟。”
谢瑾这段话,与其说是讲给阿辛听,不如说是逼着自己做出表态。
桓氏势力尚未完全翦灭,他不能也不该与郗归有所牵扯。
更何况,郗岑郁郁而终,郗归不知会多么恨他,只怕再也不愿见他了。
阿辛点头应是,内心却是不以为然,他宁肯相信王家七郎休了公主,都不信自家郎君会给郗家女郎相看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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