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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寺少卿独自主持典礼本就恐有纰漏,眼下丞相把台阶递到脚底下,他赶快顺坡下来。
祭礼定在三日后的日出时分。
冬日天亮得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冲破枯枝缝隙,斜打进先安殿的院子。
有了苏禾的“从简”,仪式只留存必要流程。陪同太子参加典礼是都是一品大员,连景平也没资格前来。
太常寺少卿托上名册:“请殿下选一罪人赦免,以彰宽仁之心。”
这是祭仪的最后一项了,赦免罪人,积攒阴德。
而能被筛选在册的,多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赵岐目光掠过十来个名字,停在“章遮”二字上——
前大理寺卿因为攀诬景平被皇上净身。父皇平日里行事一言难尽,独这件事情做得出气。
“这人怎么会在名册上?”赵岐问道,“他攀诬当朝大员,还不够奸猾罪恶么?”
章遮的名字是后加上去的。
太常寺少卿正待详述缘由,突然有人哭喊道:“殿下!老奴知错,求殿下宽赦了吧……”
声音落,章遮穿着太监袍,脚步踉跄地跪伏在赵岐脚边,二话不说先磕三个头:“且老奴有好事上奏。”
章遮原来算不得轩然霞举,起码是个端儒为官的中年人。如今他身上的阳气像被先安殿吸光了,双目暗淡,皮肤无光,灰败的脸上长着稀稀落落几根鲶鱼须子,还不如连根拔光。
他咎由自取,赵岐却难免心生感慨。
“何事?”
“奴才知错后整日侍奉先帝尊位,心诚至极,许是感动先帝,让西院生出异象了。”
西院是活埋廖必之所。
赵岐脸色更不好看了。
“廖必……啊不,是奴才义父的坟头上生出花朵。大片大片的紫蓝色,想来是先帝念主仆一场赦免他了!请殿下移步看一看,也请赦免奴才吧!”
赵岐被他说得犹豫片刻,还是随之去了。
自从廖必被活埋,赵岐就没进过先安殿。
西院枯树下的坟包子格外阴森。坟上确实开满大片蓝紫色花朵,像被坟下人的骨血滋养生出的妖怪。
赵岐忍不住想起阿公佝偻的模样,实难想象,他被活埋时是副怎样的场景。
“这是什么花?”赵岐问道。
太常寺少卿愣了愣,喃喃自语道:“横死之人,怎会有坟头生花的吉象?更何况现在这么冷……”他摘下花朵,细闻有股幽香:“血肉尸水也能养出这么娇艳的花么?”
哪里娇艳了?
赵岐之前眼神不好过,但还不至于约等于瞎。
他定睛去看,突然见树影斑驳中,坟土下有东西怂恿而动:“这……这土怎么在动?”
众人一股脑围拢过来——坟头土安安静静,紫花盛开。
哪儿动了?
连风都蔫儿了。
赵岐犹疑,问章遮道:“章……额……”他现在叫对方“大人”、“公公”都不合适,“异象蹊跷,孤会着人验看。”
章遮眼角抽缩,跟着幻化为一抹假笑:“不若殿下再仔细看看。”
赵岐有点烦,甩袖子便走。
几乎同时,那土包子突然“呼啦”一下被掫翻了。大片坟头土扬开,整片花像被掀开的头皮。
那是一整片土坯皮,临时铺上的。
坟里藏了活人!
明晃晃的尖刀直向赵岐心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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