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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片刻安静,只李爻时不时一两声咳嗽。
景平今日没带手套,李爻垂眼便看见对方手背上的斑驳旧伤疤,与他皮肤本白的颜色红白对比,烈得扎眼。他看景平号脉手势娴熟,问道:“你之前号脉不是双手一起吗?”
景平没抬眼:“双手省时间,但若想诊得细,还是要一边一边来。”
且这样,我就能在你身上多耗些时间。
片刻,他换了另一手,脸色阴郁:“太师叔,近来是不是偶有胸闷?”
李爻暗惊,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都城克我,回来就浑身难受。”
他说话向来虚中有实,景平倒也能摸出些真假门道,垂眼收尽眼底的隐忧,换话题问:“那湘妃怒很厉害吗?这般一直查不出因果,受累的除了三司,只怕还有工部。”
李爻刚想闭目养神,听他一语道破关键,眼角漾出点笑意:“你向来挺聪明的。”
他待景平亲密,多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照顾,即便独处,也极少非常仔细地端详景平。
这会儿马车空间私密,只有月色偷跑进来。
景平背光坐着,被月光描了一圈轮廓。可能因为喝了酒,李爻在咫尺间突然觉得景平有些许陌生。当年的小孩已经成了大人的模样。
那恍惚一挫而散,他再定神看时,便又看清他还是他了。
年轻人眉眼轮廓清俊得发冷,还带着初遇时少年假装老成持重的影子,对方的目色落在李爻脸上,有种难以描述的柔和,即便面罩总是冷冰冰、硬邦邦的,李爻也不觉得他冷漠淡素了。
李爻心底升起些惋惜,阴差阳错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毁了一半。他忍不住问:“方才嘉王提到能够医治伤疤的药膏,你想不想试试?”
景平一愣,眸色随即暗哑下来——他还是不愿与我多论政务。
他看对方片刻,把左脸的面具摘下来了。
那面具他极少摘下,有时李爻甚至错觉他睡觉时都是戴着的。现在骤然摘掉,那陌生的感觉又回来了。
景平低着头,眼睛藏在眉弓高壑的暗影里,指尖随意摩挲面具的线条,轻声问:“太师叔会嫌我丑吗?”
这跟我嫌不嫌你有何关系?
这念头一闪而过,李爻又即品出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莫名得意起来,正色答道:“当然不会,而且你也不丑。”
景平抬了头,注视着李爻。
他眼眸里有仅容下一人的重视,看得李爻不自在,甚至想躲开目光。
李爻扪心自问:我慌什么?
同时,景平笑了,笑容很淡。
年轻人又把面具戴回脸上:“那就这样吧,面具戴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如果我不需要它了,它会伤心的……”
这可是你送我的。
李爻无言以对,他从没发现景平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七窍玲珑心思也想不到如何回应。他更不知道,对方用让人哭笑不得的“情深”掩盖了心底最深刻的情愫。
景平好似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顺话闲聊:“皇后娘娘国色天香,脸上怎么会有一道疤,像是刀伤?”
李爻叹息道:“她自己割的,为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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