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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的上巳节对于溏水镇的人而言,是比春节都更重要的节日。街上熙熙攘攘,即便是最辛勤的老农,在今日也换了身干净衣服,放下农活来凑热闹。
刚出门的时候,小厮还能勉强跟上谢陵游的步伐,可随着到了热闹的地带,人越来越多,小厮们就开始吃力了,反观谢陵游,仗着自己只有小小的一团,身姿矫健地在人流中川行,眨眼就没了影子。
“陵游少爷!陵游少爷!你慢些——”
吴管家年老腿脚不便,硬撑着一口气追了半条街,沧桑的呼喊声淹没在喧嚣中,他最终也只能看着谢陵游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
猫的灵活身手在谢陵游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即便街上挤的摩肩接踵,也丝毫没耽搁他的速度,飞快地穿过一个有一个缝隙。
快些,再快些!
谢陵游地眼眶红了一圈,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天上飞鸟,有一双翅膀能够直接飞到城西去。
庙会,平安符——
只要求到庙会上的平安符,他就能留下小少爷了。
凉凉的水意在脸上流淌,谢陵游抬手胡乱抹去,手上的力道太重,在白皙的小脸上留下浅浅的红痕。
不能哭,不吉利。
可是眼泪并不听话,风一吹,眼一眨,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胸膛之下的那块软肉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捏住,生疼生疼的,让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小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前跑,他得再快些,仿佛这样就能把揣揣不安的情绪抛在脑后。
可等他到了庙会才发现,庙会的人比街上的人还要多,人头攒动,几乎瞧不见尽头,只有成年男人小腿高的谢陵游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埋没在人山人海中。
城西的庙会很灵,平安符更是千金难求,好不容易赶上上巳节,高僧赐福,人又怎么可能不多呢?
小猫望着长长的队伍,莫名的恐慌笼罩全身,他害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在浓厚的焦虑之下无意识地将大拇指塞进颤栗不止的唇齿中,以此阻止牙齿间的碰撞。
他的身子半侧着,面向斜后方,岑羡云看懂了这样这个姿势所代表的含义——小猫的本能促使他想要快些逃离这里。
灵猫的直觉异常的灵敏,即便相隔甚远,他也品味到了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慌。
他望着长龙般的队伍,咬紧牙关,猫科动物锐利的牙齿戳破了手指,殷红的血渗出,染红了苍白的唇瓣。
岑羡云闭了闭眼,面上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留意藏在袖中的手握的有多紧。没了躯体的负累,他本该感到轻松,可另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却如同盘曲缠绕的荆棘将他的牢牢束缚住,难以挣脱。
肉。体残留的情绪与记忆会对后来者的灵魂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从前,他不去思考小少爷这个在谢陵游的人生轨迹中不曾出现过的人为何会对谢陵游产生那样浓烈的情感,乃至于能影响到他的判断。
现在,他却不得不看清一个事实:他脱离了小少爷的身体,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因为小猫的举动遭遇受到动摇。
这种脱离掌控的不妙感足以让岑羡云警惕,与他而言,现在立即登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要离开了这里,不论这个小世界与他有怎样的渊源,不论这里到底有多少疑点谜团,乃至不论他对谢陵游产生了怎样不应当的情愫都会成为无关紧要的东西。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总能将一切或珍贵、或苦痛、或好奇的东西磨灭成平平无奇的沙砾,倘若有人说什么东西不能忘怀,岑羡云大概只能一笑置之。
不过是时间不够漫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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