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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勤将赵宝珠好生安慰了一通,见他脸色还是不好看,便叫了厨房熬了一壶安神汤药上来,哄着赵宝珠喝了,又让他躺回床上,用巾帕将他额头上的汗细细擦干净。
赵宝珠躺在床铺里,脑子里混乱不堪,喝的药剂上来,睡意也跟着上涌。方勤见他浓密纤长的睫羽缓缓上下扇动,眼眸黯淡下来,便知他是睡意上来了,轻声哄道:
“好生睡一觉,明日起来便好了。”
赵宝珠心绪复杂,却无法开口与方勤说,点了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方勤见他的样子,心里暗自道了声’娇气’,又命人拿了安神香来点上,往赵宝珠额头上抹了一把,将灯全都熄了,这才走出去。
厢房里黑沉下来,赵宝珠躺在床榻里,脑中一会儿是幼时读的四书五经,一会儿是村里老人们讲的京城少爷公子、才子佳人的故事,一会儿又是他中举人,在县令府中去领名帖时,县老爷言语中流露出对圣上的敬佩向往之情。
‘你们这些乡县里头的这些平头举子,跟那京城里头的少爷是不能比的。’他还记得那穿着八成新青色官袍的县令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地对他们说:’你们若是在春闱中了进士,在殿试中便能瞻仰天颜,可注意看个清楚。等将来被外放做了官,再进不进得京,见不见得着贵人,可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若是你们进京后有幸,能跟那些个王侯将相的公子说上一两句话,便得好好巴结。若是贵人们能念着你们的好,未来在圣上面前说上那么一句,你们的前程便有着落了!”
县令的话在赵宝珠脑中嗡嗡作响,他一时觉得自己的魂飘在天上,一时又觉得身体还陷在叶府上柔软的床铺里。只蓦地想起,那县令也是益州人士,前朝时中了进士,自从被外放当了县令,至今二十年有余矣——
·
在纷乱之中,赵宝珠昏睡了大半夜,却在鸡还未打鸣前便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酸痛无比,抬手往额上一摸,触到满手冰凉的汗。
赵宝珠眨了眨眼,叹了口气,昨夜他睡得不安分,光怪陆离的似乎做的许多梦,但现在一想却想不起来了。只是昨日里听得的消息涌上心头,赵宝珠两眼一花,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要将他自己的魂儿都叹出来一般。
现在睡也睡不着了,赵宝珠便爬起来,将衣服换了又到泉眼处用水洗了脸。刚将脸擦干净,就听到前面唤他过去。
赵宝珠刚走到主屋,便见叶京华似是刚刚起身,穿着一件月白勾青竹叶的寝衣,正坐在桌边。
赵宝珠小声叫他:“少爷。”
叶京华抬起头,眼神在他脸上晃过一圈,将人叫到近前,握住赵宝珠的手,修长的五指在他的手掌处捏了捏:“手怎得这么冷?”
他一摸,眉头便皱了起来,抬手有摸了摸赵宝珠肩膀处的衣物:“早上这么凉,怎么不多加件衣服?”
赵宝珠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绪更是复杂。往日中他便对叶京华的人物人品十分佩服,又感激他对自己万般照顾,现在知道了他是宰相的儿子,更是不知道这些欠的人情该怎么才能还得清。
赵宝珠又是纠结,又是愧疚自己不能跟这等人物坦诚结交,低下头小声道:“我不冷。是刚才用冷水洗了脸,故而手凉了些。”
叶京华闻言抬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还是不高兴?”
赵宝珠闻言心中一紧,赶忙摇了摇头,道:“没有。”
叶京华见他闷声闷气的,脸上没个笑影,没说什么,心里的悔意却深了几分。其实看到那些喜鹊,他便知道叶夫人会上门来。只是没想到将赵宝珠吓着了。
他心底叹了口气,让赵宝珠在身边坐下,将一只小瓷碗推到他面前:“先吃点东西。”
赵宝珠坐下才看见自己面前单摆出了几只碗碟,里面装了各色粥品点心,显然是单独给他准备的,又开始坐立不安,抬头道:
“这……其他哥哥都吃过了吗?”
他指的是侍候在旁边的邓云,方家兄弟两人。叶京华眼睛都没抬一下便道:“他们吃过了。”
赵宝珠这才’哦’了一声,垂眼看向面前的瓷碗,见那是一碗粘稠剔透的汤羹,里面有几颗鲜红的枸杞飘着。
赵宝珠舀了一勺,闻了闻,没闻到什么气味,好奇道:“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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