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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小小一点,不会说话,甚至不会哭。我记得你整张脸都是皱的,被老太婆倒提着。”
桑池的声音温温柔柔,像是在讲一个睡前故事。
“那时候你连名字都没有,他们要你去死。”桑池摸摸枕在自己膝盖上的小脑袋,“年年呀,你知道死是什么吗?”
那个年幼的孩子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光。她想了想,回答道:“像爸爸奶奶他们过年杀掉的那些动物一样吗?”
“没错。它们死了。死后,变成死物,不会再回应世界给予的任何反应,”妈妈说,“知年,死是一件值得尊敬的事情。”
一知半解的小姑娘看着自己的母亲,没有听见下文。她瞧见自己的母亲也抬了头,视线穿过那细碎的茅草尖儿,落到那在孩子眼中和墨水没有太大区别的夜空中。
桑榆——或者是桑池在这个狭小地狱中唯一的明月,桑知年。
桑知年扒拉着母亲的大腿,仰着脑袋去问:“妈妈,死很厉害吗?”
桑池回过神来,捏了捏桑知年的脸颊,笑道:“厉害吗?也许不是吧,只要熬过须臾痛苦,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为什么要尊……尊敬它呢?”桑知年小声问,“妈妈,尊敬是什么?”
“年年呀,”桑池凑过来,桑知年嗅到她发间枯草的味道,“你对妈妈是什么样的呢?”
桑知年眨眨眼,乖乖回答:“是我的妈妈呀。”
“你是不是很喜欢妈妈呢?”
“我最喜欢妈妈。”桑知年看着桑池欣慰而疲惫的面容,绞尽脑汁想了想,又道:“想和妈妈永远待在一起,妈妈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去看母亲的神色,却发现那里面没有更多的欣喜,桑知年呆呆看着她,小孩子独有的敏锐让她感知到母亲似乎并不想要自己的这个答案,她讪讪道:
“我,我就是很喜欢妈妈呀。”桑知年握住她垂落的发丝,“所以我很讨厌爸爸,妈妈不要不高兴,和你之前说的那样,把爸爸和奶奶忘掉,就不会难过啦。”
桑池哑然失笑,她并没有哭。她把桑知年抱进怀里,说:“那你可以这样想哦,你对待死亡,就像对待我一样。但不是喜欢这种情绪。”
桑池有些苦恼,桑知年年岁并不大,但在山外,已经是一个可以去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可现在,她会说的话,她认识的字,全部都是女人在深夜教会她的。
她要学会的还有很多,可她很少有时间可以去认真学习。
桑池抱着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把还在思考她的话语的桑知年唤了回来:“没关系,年年,等你再大一些,我会向你解释更多。”
桑知年不纠结了,她认真点头:“好。”
小孩子的声音稚嫩,孤独地贯穿桑榆的一生。
年幼是一层保护罩,她懂得太少,不知道不让她上桌吃饭是陋习,不知道奶奶爸爸对她的唾骂是嫌恶,她只是懵懵懂懂地听着指令,做着那些大人希望她去做的事情。
“小蹄子,过来这里打扫干净!”黄三粗犷而难听的声音震得天地一阵嗡嗡响,桑知年放下手里提着的水桶,看见黄三和她对视,便认认真真地应了一声,“动作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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