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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元宏与任城王元澄相对而坐。室内静寂,唯有小炉沸茶翻滚之声。
元宏还是先元澄开了口:“皇叔,那个逆子可有何说话?”
元澄答非所问,只询元宏道:“陛下,您当真要将太子废黜?”
元宏毕竟车马劳顿,一脸疲惫,道:“朕诏书已下,又岂会是儿戏?”
闻元宏之言,元澄方才回答道:“臣那日将太子羁押回府之时,太子痛哭流涕,只道是君父偏袒常山王,出逃平城只为自保…”
不及元澄言罢,元宏愠色道:“一派胡言!朕待子恪与其他兄弟一般无二,唯有子恂,朕寄厚望于其。这些年,朕聘四师悉心教习,子恂一应用度均以帝王之制,便是那年春祭有违祖制,亦不过鞭刑了事…如此种种,其仍觉朕偏袒他人?可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此子着实不堪重任也!”
元澄心下长叹一声,道:“太子到底年轻,处事不深,易受奸别有用心之人挑唆…太子自幼受玺,又被先太皇太后娇养长大,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陛下待常山王兄弟亲近,且又携彼等同往祭天,亦难怪太子心生担忧。”
元宏微蹙双眉,道:“皇叔言下之意,子恂有今日潜谋之举乃朕所致?为君者,当可幕天席地,日月入怀。若凡事锱铢必较,如同斗筲,那日后如何担负这江山社稷,又如何善待天下百姓?”
元澄身为宗族领袖,自是不愿见元宏父子反目。此刻闻元宏之言,元澄知其心意已决,于是道:“臣不敢!臣惭愧!陛下远图长虑,乃智者之举!臣身为宗长,领军机之责,如今太子出此悖逆妄道之举,臣有罪!”
元宏摆了摆手,道:“皇叔毋需自责…太子之位,犹如箭靶,历朝历代皆有为争夺储位而残酷搏杀之事。朕一路细心呵护,只为不蹈前朝覆辙,岂不料此子欲壑难填,纵是朕不携子恪兄弟同往祭天,亦难保其与心怀异见者里勾外联,篡权夺位。”
言语之间,元宏已起身离席,缓缓于室内踱步。元澄见状,岂敢安坐于席榻之上,急忙忙起身垂立,道:“陛下待太子之情,臣心自知…只废黜太子亦未可绝后患…那些有不臣之心的宗亲旧贵,陛下作何打算?”
元宏止了脚步,道:“皇叔此言正是朕如今心中所虑…”
望着元澄,元宏接着又道:“朕旧年缘何只将贺铮鸣囚于石室,皇叔最是明了…依今日元隆敢挑唆子恂之举,便知八部宗亲之中抵制汉革人数之众。倘若朕此时将元隆缉捕,便是令那些异心之人有所防备,如此一来,祸患无穷!”
元澄会意道:“陛下言下之意,欲静观其变,以蔓引株求?”
元宏微微颔首,道:“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绝其本根,勿使能殖,方为上上之策也。”
元澄拱手作揖,道:“陛下英明!臣助陛下平定祸患在所不辞,愿我大魏基业千秋万世!”
拉了元澄一道入席,元宏复又为彼此舀了热茶,叹道:“朝中人心各异,唯有皇叔与朕心意相通,亦只皇叔可为朕尽信!”
元澄心下感动,忙起身离席,俯身跪地,道:“臣蒙陛下错爱,三生之幸!臣定当誓死效忠陛下,死而后已!”
示意元澄起身,元宏道:“皇叔待朕之心,朕心自知…”
君臣二人相对呷下一口茶,元澄见皇帝神情有缓,小心道:“陛下如今将太子废黜,这储君之位可有属意之人?”
闻元澄之言,元宏苦笑道:“汉革推行之际,新贵旧臣间暗中博弈,此时若定下太子人选,便是下一个子恂…”
元澄颔首道:“臣愚钝!陛下所虑极是!只臣谬以为陛下如今器重常山王,欲以常山王为储…”
元宏抬头望着元澄,直言不讳道:“皇叔莫不是以为朕因宠爱宝儿,而欲立子恪吧?”
元澄一脸尴尬,支吾道:“臣…臣以为陛下爱屋及乌…”
元宏冷笑一声,道:“莫说宝儿无意为子恪争夺储位,便是其有心,朕亦不会因一己私情而草率行事…皇叔可知朕缘何如此疼爱宝儿?她与她人不同,从未有钻营之心,亦不以名利为重。朕与她一道,不觉心累,犹如孩提之时。”
元澄心内舒了一口气,道:“是臣浅薄,以小人之心猜度陛下…陛下恕罪!”
元宏道:“朕知皇叔所虑为何…皇叔大可安心。”
送走元澄,三宝侍奉元宏歇下。待一觉醒来,已是酉初二刻。
三宝奉了热茶于元宏,又领众侍为其洗漱更衣罢,方小心道:“陛下,方才左昭仪差人送来桂花糕,只道是陛下车马劳顿,食用桂花糕可令陛下生津养阴,以解乏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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