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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欠身做“请”,亲自掀开帐帘。
搁古军帐气窗小,帐子里很暗。随着帘子掀开,帐内扑出股药香,混合着不知是牛羊肉还是什么油的沉泞味,很是一言难尽。
李爻嫌弃得不行,碍着身份不好言表,轻轻咳嗽两声,跨步而入。
帐中位列数名将士,居中一人穿着与二王子类似的厚重战甲,没带头盔。发辫也非常繁复,额头上一圈色彩斑斓的丝绦,反衬着他被风沙雕琢粗糙的脸。
他五官和二王子奥单很像,只是骨相没发育好,下巴往前伸,长了个猪腰子脸。
双方面子上礼数周全一番,两相坐下。
大王子示意近侍招待吃喝,持着一口让李爻靠猜才能懂个大概的汉话道:“各位远来是客,尝尝我们元麦酿的酒。”
言罢,两名中原打扮的姑娘上前给李爻等人斟酒。她们衣服该是新换的,很是干净整洁,但人战战兢兢,非常害怕。
给李爻倒酒的姑娘手一直在抖,一碗酒哆嗦出来半碗。边上搁古守卫将长刀往地上一戳,“锵”一声。
那姑娘被吓得猛颤,眼看酒坛子要翻。
李爻适时在坛底托住,顺势将整坛酒接在手里。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目光一晃,他见那姑娘手臂上很多斑驳伤痕,已经浅淡了,像是旧伤。
李爻没说话,掀眼皮冷冷看着对面的大王子。
蓦地凛然出杀气。
大王子干笑:“王爷别误会,她们不是侍妾,是我们今早从百姓家里邀来的。自从双方议和,我们便对镇民礼待。即便议和不成,两国交战,争地争人口,没有天大的冤仇,我们不会伤残百姓的。”
可他们的家园已经支离破碎。
这屁话只能掰掉大头,信个尾巴。
景平不等李爻开腔,站起来了,接过李爻托在手中的酒坛子,向大王子正色道:“殿下既然有诚意,便放她们回家去吧,你我剑拔弩张,何苦惊扰百姓?”他顿了顿,“更何况,我是来给殿下传喜讯的。”
大王子上下打量景平,跟着笑了,摆手道:“让她们都回去。”
人的气场、气度,是由他经过的事、走过的路、遇过的人决定的。
景平经历复杂,气场也很复杂。他世家出身,骨子里有矜贵;经历坎坷,带着漂泊的江湖气;与李爻相与多年,又染了对方很难形容的不拘小节。
眼下他穿着雍容官服,正襟威仪,手上却不吝地拎着酒坛子。让人错觉这雅正的文士下一刻就要抡酒坛子给人开瓢。
这很违和,但又没让人觉得可笑或难受。
景平等姑娘们出去了,先转向李爻,恭敬道:“请王爷安坐歇歇。”
而后,他把酒坛子往上一抛,单手倒成顺手的姿势,满坛酒祭洒似的淋在地上:“战火硝烟未平,将士们时刻准备搏命,我等亦不敢饮酒乱心绪,王上的酒好,一敬举头神明、二敬江山多娇、三敬两军阵前魂魄不知归处的将士和百姓。”
话毕酒倒完,空坛子往桌上一蹲。
大王子未与那和稀泥的铎公公接触,但听说过那厮的怂样。
今儿来的这位倒是人才一表,气节如松如竹,抛开两国交锋,大王子不由得高看对方一眼。
他不清楚眼前这面容锋俊、神秘,言辞机巧的年轻人是谁。可他居然能得康南王亲自护送,跟王爷说话时,恭敬里带着亲熟——难不成晋朝皇室有了新贵?
“贺大人性子爽利,我很喜欢你!”大王子示意景平坐。
我可不乐意让你喜欢。景平腹诽,全不接茬,坐下道:“事关国运,也关乎王子自身利益,请王子将闲杂人等清出去,本官才好有话直说,”他率先转向杨徐道,“请杨大哥带人帐外稍后。”
现场李爻官最大,但杨徐是景平的护卫,大人这么说,他便领命,带着近卫出了军帐。
景平笑而不语,看大王子时眼神挑衅:居然不敢单独说几句话么?
大王子笑了,留下一文一武两人,看来是信臣。
“不知大王子殿下对尊邦王位有几成期待,是否志在必得?”景平劈头便问。
话音落,对面三人表情皆有变化,就连李爻都忍不住抬眼看他。
景平站起来了,在帐中来回溜达,手揣在一对文生大袖里。他这个习惯与李爻很像,越是说正经事,越是闲庭信步地随意。
李爻从对方身上看出自己的风骨,弯了嘴角,手肘撑在椅背上支着额头,欣赏地看着景平。
景平见对方没人接茬,继续道:“两军交战,损伤众多,若议和不成,我军必要斩二殿下于阵前,届时大殿下的登天之路上,便少了阻碍。殿下的如意算盘,是否这样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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