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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厌深大为感动,把下辈子的毅力与好脾气都提前挪过来,用了整整半年时间,才把这帮混小子训得服帖。让他们至少在明面上尊师长友同窗,认真听讲好好完成课业。
“我在文华殿教了两年,然后请辞。”张厌深寥寥数语便结束了这段经历。
“为什么?”裴明悯下意识问,“先生博学而包容,教导学生各因其材,在明悯看来,是天生的师者。”
如果不辞,今日堂上朱紫,未必没有张氏一席。
“你所认识的是现在的我,与年轻时的我并不相同。”张厌深淡淡地微笑,嘴角叠起的纹路里充满无限的遗憾。
“我之所以请辞,是因为我发现,在皇子们聪颖能干的表象之下,大皇子狭隘,二皇子好斗,六皇子隐戾,而他们卓绝的天赋不仅没能压制他们的劣性,反助长其肆意妄为。我用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改变他们,我是个不合格的老师,我辜负了先帝的期望,自然无颜再做皇子师。”
如果是现在的他,一定不会就此离开文华殿。但年轻的时候,总有太多拿不起放不下的自尊心和羞耻感。明知自己走后不会再有人在学堂上压制这些孩子,但当他发现自己一直被学生欺骗,且学生对此习以为常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一下子敲了个稀巴烂,再也无法忍受,片刻都不愿再待下去。
为人师表,循循善诱,他做得确实不够。
裴明悯听出其中饱含的种种忧郁情绪,不禁想要安慰对方,“先生。”
“都是往事,只剩这一点唏嘘而已。”张厌深反过来用眼神安抚他,然后灵光一闪似的说:“今日荟芳馆重开,你我不如前往一观。”
江南水患期间,为鼓励国子监士子说服家族捐献赈灾银款,忠义侯许诺在未来三年重开荟芳馆供他们览阅藏书、观赏珍玩,并于馆内为他们立碑著传。
这是当时远在江南的忠义侯托谢灵意之口向国子监诸生转达的意思,裴明悯与晏尘水怀着同样的目的在国子监与谢灵意撞上,亲耳所听。
裴明悯噤声,起身叠掌相请。
两人乘坐他来时坐的马车回去,从安定门入城,直奔荟芳馆。
荟芳馆在内城西南角,这一带皇家别院世家宅邸众多,很少有平民百姓从此经过,今日也是如此。
然而离目的地越近,马车行得越慢。裴明悯看到街道上有众多年轻士子,因风急雪重,都打着伞,各式各样的披风底下露出一截国子监生统一的襕衫下摆,说明他们此时的身份相同。
他的马车上烙有裴氏的家徽,已经有人看过来,因此只看了一眼便放下车帘,道:“学生听说,忠义侯还特地请了云时先生坐镇荟芳馆。”
张厌深颔首道:“青川路云时,先儒传人,经学大家,正适合做荟芳馆的一面招牌。”
裴明悯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分量,“就是不知侯爷是怎么请动的。”
“云时这一生别无所好,唯嗜书而已。他愿意为明辨楼的藏书进小西山做先生,自然也能为荟芳馆的藏书应忠义侯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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