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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一,雨夹着雪下得不停歇。
午时,政事堂两面对望的回廊上,站满了用午饭的舍人曹员。大都飞快地挥着筷子,赶着吃完好回去继续做事。
政事堂这两月难得主官常驻,今日更是高官齐聚。别看正堂檐下一片冷清,大人物们都坐在门窗紧闭的屋里,人实则注意着八方动静,手眼通天呢。
“还有,因连年大雪,松江路今年粮食再次减产,四州清吏司征收来的秋粮比之去年又少两成。”谢延卿低头按着记录本,边看边疲惫地说:“但雪灾颇重,常平仓余粮不丰,王总督要求减免部分上税,以充作赈济。两位相爷以为,批,还是不批?”
他把王喻玄那封折子颤巍巍地递上去。
秋粮收缴可以延期,但那是对边远路州的优待;南北粮仓甭想拖过年,否则京里拿什么发年俸?
裴孟檀起身伸手接了。
写这封折子的人也是一甲进士出身,文采鞭辟,情真意切,他看完便叹:“苍生潦潦,不准,不合适啊。”
“那这一桩桩一件件累下来,今年的赋税可就又是……入不敷出啊。”谢延卿的叹息更加无可奈何。
江南路本就因水患免除了三年赋税,松江路减产又减税,仅靠广泉、汉中、江北三路的税赋,是远远不够支撑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他户部上下如何会做账平账,也变不出多的钱粮来。
“折半准吧,剩下的让王喻玄自己想办法。”折子传了一圈,最后由秦相爷拍了板。地方上的人报灾情都爱往大了说,往些年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两年朝廷吃紧,没得继续放任的道理。
“其他诉苦要钱的也都一样,哪个不识趣,叫他来找本堂分说。”他心中有数,便教户部少浪费些时间在这些扯皮的事情上,接着又问:“下西洋的船队何时回归?”
谢延卿缓缓点头谢过。
陪坐末位的崔连壁陡然被问,慢了一拍才道:“禹州卫上回收到消息是两个月前,说是要预备返航了,不出意外明年四五月就能到港。”
他嘴里回着话,眼睛依旧往窗外瞟。饭菜的香味虽未传进来,但他听着外头一干声音,更饿了。
“那就让广泉四卫算好时间,出海接应。”秦毓章简洁地说完,就散了会,下午再议。
众人坐了一上午,纷纷起身出去吃饭。崔连壁也随大流,然而刚想走就被人叫“崔大人留步”。
崔大人顶着一脑门儿的晦气转身,两位相爷都没走,一左一右地坐在原位盯着他。
裴相爷微微笑道:“崔大人不妨也坐近些。”
“两位大人有什么事要叫我老崔去办的,直说罢。”崔连壁过去坐了谢延卿刚刚那把椅子,靠着椅背一脸了无生趣:“我这前胸贴后背了,饭量又大,又没钱到外面飞还楼加餐,去晚了可不得饿一整日。”
列位堂官都有专门准备的饭食。裴孟檀不听他瞎扯,也不兜圈子,“不为别的,还是为与南越签订条约的事。”
这事儿仔细算来已经拖了两个月,十足的混乱。谁都没想再把南方军的人拉上来凑热闹,毕竟武将嘛,专管打仗就够了,战场外的事情还得由文官来统筹。
好不容易有进展的时候,陛下偏偏把顾穰生的儿子给召来了。
裴孟檀就问:“召顾横之进京,可是崔大人向陛下进的言?”
“?”崔连壁“唰”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您开玩笑呢?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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