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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观把那杯酒灌进俞空青嘴里,又看一眼沈却:“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同吃一盏。”
他说话,身边的门客幕僚们自然也应和。
不料那沈却却摇了摇头,木头一样戳在那里,他吃不了酒,况且他也不是来吃酒的。
他不肯坐,谢时观也不恼,人往后头一靠,稍仰着头问他:“为沈落来的?”
沈却点点头,才要抬手,却听得谢时观又开口道:“人没死,况且沈向之已经派人过去了,就是死了,也自有旁人替他顶着,轮不着你。”
他的诉求尚未出口,便已经被谢时观轻描淡写地驳了回来。
“可……”他抬手,紧接着又放下。
可沈落是他师兄啊,是他在府中唯一知交,王爷五两银子买他新生,可给他温情与疼爱的,却是沈向之与沈落。
但哪又怎么样呢?他身微言轻,贱如草木,只他一句不舍、不忍,能算作理由吗?
他低着眼,朝着谢时观缓缓跪下去,顶着众人目光,坚定地手动:“求殿下允我去西川。”
坐在上首的谢时观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冷眼落下来:“你这辈子可出过京都?那西川是个什么地方,你想去便去?”
沈却眼里半分犹疑也没有,只有倔强。
谢时观看见他那倔头倔脑的模样便来气,语气冷硬,不给他留一丝妄想:“你一个哑巴过去,又能帮得上他什么?还嫌不够乱么,回你的兰苼院。”
跪在地上的沈却一抬手,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上首的谢时观却不愿看,一脚踢翻了面前几案,差点砸到沈却身上。
门客们纷纷往后一缩,近在咫尺的俞空青更是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让你滚回去,”谢时观冷声,“耳聋了?”
雁王殿下要是真生气了,不仅是沈却,这府中上下,没一人有好果子吃。
沈却怕牵连旁人,因此一咬牙,俯身重重地给谢时观磕了个头,而后爬起来离开了。
谢时观心里恼火,可却不自觉地盯住他背影,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那小哑巴走路有点瘸,看上去有点轻微不协调,但还是卖力地挺直着腰身,透过屋里那扇窗,谢时观看见他,看见那白茫茫的雪地里,他身影显得那样单薄。
第二十四章
初春夜里,天暗得还是早,沈却去的时辰,天边还隐约可见几寸光,这会儿回去的时候,天色却已然黑透了。
寒夜里,黑墨铺就的夜色之中,连一丝月光也不见,沈却越走心底越凄凉,茫茫然的,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现下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回到房里,沈却把床底下藏着的木箱子搬出来,将里头的银子同银票都点了一遍,旋即又起身去取那条悬在床头的绿檀手串,用绸布包了,一同放进奁匣里去。
他想把这些都送去西川。
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都已经是三日前的事儿了,王爷与师父必然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派去的人想必一早便乘快马走了,眼下又有谁肯替他去送呢?
他浑身酸软,方才的冲动过后,心里的一口气也泻了,沈却抱着那箱奁跌坐在地上,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像一场燎原山火过后碳黑的林,所有生机都消失不见,而风卷着那无数灰烬,在他心里散成了无边的落寞。
对于沈却来说,最可怕的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是他发现自己竟无能为力。
他只能在离西川千里之外的京都,惴惴不安地等着消息,除了在心里为沈落祈祷,他什么也做不了。
*
亥时过半。
林榭慢悠悠地踏进兰苼院,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每一步都踩在了那哑巴留下的一串脚印上,那明显大一圈的鞋印将下头的印记牢牢覆住,而后者便只剩下一圈模糊的轮廓。
沈却那间屋门是关着的,林榭轻车熟路地从袖里取出一只铁钩,往门缝里一掏,却没立即听见门栓落地的动静。
他上前一步,从那丁点门缝处望进去,才发现今日这哑巴的房门压根没上栓,林榭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他挤身进去,又锁好门,这才转身去看那歪在几案上的沈却,他一手托着腮,一手捧着酒杯,案上连盘花生仁都不见,只有酒水一杯一杯地灌下肚。
“怎么一个人躲在屋里喝闷酒?”林榭忽然开口。
桌案边上的沈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让酒水呛到了,偏头猛咳起来,一张脸呛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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