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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长韫抬手拍了夏衡的臂膀,缄默不语。自去取了夏衡背来的破木箱子,将里面夹带进来的石块尽数掏出,随手掷于隔扇前的盆栽之中,才将方才金锭全数放入,交于夏衡。
夏衡伸手接过,晃手掂了掂分量,竟与早先相较不大,遂不解道:“虽说我不擅功夫,但爬墙入宅尚还小可。邵爷吩咐一声,拣个夜半时分,我自进来取了便是,何必行此劳烦之举。”
“此举风险太过,一招不觉,岂不两失。”
言语间,邵长韫自书案上的水丞中提了小水匙,一行拣了墨锭、敛袖磨墨,一行摇首叹道:“且那黑面小厮是个中好手,只怕你还未及进来,便让他寻了踪迹。何不若此,堂而皇之,神鬼不觉。”
夏衡面露敬意,恭谨道:“权谋之师当如邵爷,夏某敬服。”
“未及吾父。”邵长韫眸间微饧,唇侧略过一丝涩意,神色离散缥缈,词意哀凉。“所托之事只为火下存根,当不得权谋二字。”
夏衡一时心至神通,倏然便知邵长韫言外深意,遂追问道:“萧帝果真会对邵家出手?”
邵长韫郁郁一笑,言辞中夹杂了一丝清浅无力的叹息。缓缓说道:“只期仅是我多思之举。”
夏衡剑眉深锁,神色稍转凝重,“你从不会做无用之举,定是察觉了什么,才会行此保全之法。”
邵长韫感念他的赤诚,坦言相对道:“去岁岁末,留都金陵一代匪寇横行,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无恶不做。金陵百姓如掷水火之间,苦不堪言。金陵郡守潘牧八百里加急文书呈至御前,急请萧帝派兵镇压。萧帝闻之大怒,朱笔御批,征剿匪寇。时值现任襄国公谢永忠老病复发,未能披甲上阵。”
言及此时,邵长韫神色微殇,又接言道:“彼时,满朝文武竟寻不出一位可用将才。其嫡子谢庭岳仰叩天阙,言可代父出征。萧帝大喜,任谢永忠之长子谢庭岳为破虏大将军一职,次子谢庭玉为从将。两人即刻领兵赶赴金陵,征剿匪寇。”
夏衡本是豪爽之士,听此不由赞许道:“这谢庭岳也当是少年英才,不过短短七月间,已将金陵一带的流寇悍匪,尽数清剿殆尽。此番得胜归朝,想必也是加官进爵。”
邵长韫负手而立,眸若寒冰,语调冷冽,续方才之言道:“昨日,萧帝暗谕回京,着定国公长女邵氏即日备嫁,待征剿大军凯旋归京,与襄国公庶子谢庭玉择日完婚。”
夏衡未曾听出邵长韫语间寒意,欣然道:“邵爷,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喜信儿,夏某在这与你道声贺。”
邵长韫默然了片刻,轻叹一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道温谕,尚不知是失马带良驹之隐患否。”
“邵爷,何出此言?”
邵长韫并未正面相答,只婉转说了一段陈史旧事。
“宣文年间,程谢两族缔结两姓之好。后大成立国,程雍军功独大,偌大圣京,竟未有人可掩其锋芒。崇德二年,程雍大修安国公府,因越制被削爵抄家。其妹程氏,虽早年嫁与襄国公谢嵩为妻,仍受株连,自戕于府内。彼时,安国公一爵,终。”
夏衡闻言,倒吸了一股凉气,骇然道:“目今,谢氏一族锋芒,尤胜当年程氏一族。这襄国公府,难保不是下一个安国公府。”
“这便是我心忧之所在,谢氏一族本就兴盛,此次又立军功,实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极。而此时,萧帝又暗谕谢邵两家许结朱陈。虽说暂无近忧,但从长远观之,两强相交,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萧帝此举,若真是效仿崇德二年之事。只一个‘谢邵暗通、意图不轨’为由,谢邵两家危矣。”夏衡感叹一声,又急言道。“事已至此,当真没有破解之法吗?”
邵长韫眼睫微颤,声阻喉塞口难开,屋内瞬时一片寂然。
要知邵长韫有无破解之法,且听下回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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