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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恕兀自立于门旁,似望着漫天大雨出神、又像在赏那累累紫藤花,良久后,方用很低的声音道:“去厨下说一声,今儿晚上我要吃紫萝饼。”
沉寂的语声,带几许难以名状的落寞。
“再,明日把这紫藤砍了。”停了一息,裴恕又道,举手拂袖。
宽大的玄袖里,若兜满寒意,衬他冰冷的语声,教人心头发寒:“从今往后,这园子里,不许再见紫藤!”
那仆役吓得哆嗦了一下,颤声应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庭院空落、再无人迹。裴恕立在紫藤花架下,任由那花序携了雨滴,点点打湿衣襟,似是痴了……
掌灯时分,雨变得小了些,天边雷鸣已消隐,唯淅淅沥沥的雨声,轻敲户牗、梳洗草木,将那湿润的空气,染得越发幽细。
寂夜微雨中,裴府后园突现一盏灯火,微白的烛晕透过素纱,四下铺散,照见细雨如丝,草径上开几朵野花。
原来,是有人挑灯夜行。
那夜行人步履从容,身形高挺,每迈一步,都有种力踏千钧之势,正是裴恕。
他并未打伞,一手挑灯、一手提着个食盒儿,自草径间缓步行过,三绕两转后,停在一间小院儿前。
这小院儿与之前钱天降的住处相仿,皆是门扉窄小、精洁雅致。
他立在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院门上方支出一角屋檐,檐下一盏羊角灯,昏黄的烛火,与他掌中灯笼的光晕相糅杂,映出他的眉眼。
冷寂、感慨、惘然。
这种种情绪,自他眉间逐次掠过,最后,终归平淡。
“莫先生在家吗?”他提声道。
“谁啊?”门内传来不甚清晰的问话,随后,响起木屐“啪嗒”之声,渐行渐近,再之后,又是一声询问:“何人在外叩门?”
很温和的声音,不急不缓、从容有致。
“是我,裴恕。”裴恕笑应道,向后退了半步。
“吱哑”一声,门扉拉开,现出了莫子静瘦长的脸。
“阿恕怎么来了?”他惊喜地道,侧身让他进门,又向旁张两张,笑道:“罢了,我这院儿里向少人来,你来了,也没个下人服侍你。”
因见他没打伞,又摇头道:“这雨还是挺大的,你怎么也不知打把伞?”
“我懒得用那些东西。”裴恕态度熟稔,将手中食盒一提:“我给您送吃的来了,新蒸的紫萝饼。”
莫子静阖拢院门,引他进屋,一面便笑:“我说呢,这大晚上的你来作甚,原来是想吃饼子了。”
裴恕遂也跟着笑:“可不是么?今日见那紫藤花开得甚好,我便想起了小时候儿。”
他似有些怅惘,叹了口气:“那个时候儿,父兄皆不在,也只有莫先生肯虎下脸来,迫着我看书习字、教我读兵书。”
他的神情变得伤感起来,顺手将灯笼搁在廊下,转身时,面上又扬起笑:“罢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吃饼子要紧。”
莫子静笑容慈和,动作自然地向他肩上拍几下,扑打其身上雨水,语声亦自温洽:“好,我也很久没吃过紫萝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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