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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业一直在等他开口,见他发问了,便马上说:“你是他爸爸,他怎么样,你肯定比我清楚。”
李春秋默然。
“好好的日子,爹疼娘亲,说变就变了。家也不是家,孩子也不是孩子了。你我小时候摊上这种事,也一样。”陈立业有些唏嘘。
李春秋再次端起茶杯,慢慢地抿着茶。
“再碰上我这么一个半吊子老师,也真是难为他了。”说着,陈立业叹了口气。
“不不,您过谦了。”
陈立业压着他的话尾巴说:“毫不谦虚。我其实都不算个老师。”
李春秋看看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陈立业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再啰唆,直接告诉他:“我师范学院毕业的经历是假的。”
“是吗?”李春秋有些诧异他会这么说。
“当年为了对付日本人,组织上给我伪造了教师身份的档案。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哈尔滨扎根立足。”
虽然李春秋早就心里明白陈立业不单纯,但他看着陈立业,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突然笑了:“陈老师,大老远来我家,就是为了和我说笑话啊。”
陈立业放下茶杯,正色道:“慢慢你会知道我说的真假。认识这么久,咱们也算朋友了。我都不瞒你。民国二十三年,我加入东北抗日联军,第二年,我就入了共产党。”
“那您是一位老革命了。”李春秋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不知道陈立业此番向他坦白身份的用意何在,只能顺着他的话接茬儿。
“在我们的阵营里,没有新老之分。只要进来,身份都平等。”
“这事儿,以前没听您说过啊。”
陈立业重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谦虚的是你。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早有察觉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哈尔滨啊?”
“民国二十七年。从北平的医科大学毕业,生计无着,就来这边想碰碰运气。”
“那年冬天可真冷啊。”
“是啊。”
“我记得那年十二月份,哈尔滨出了件事。”
“什么事啊?”
“有个原东北军的旅长,叫腾达飞的,你知道吗?”
李春秋端着茶杯,佯装不知地摇了摇头。
“这个人叛国投日,是个汉奸。十二月的一天,他坐火车来哈尔滨,是来与日本人谈投降条件的。想起来了吗?”
李春秋继续摇头:“那时候我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不大关心政治。”
陈立业自顾自地说:“受上级的委派,我在火车站埋伏,等着腾达飞出站后实施跟踪。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不明身份的暗杀小组,也在跟着他。他们带着枪,他们要让腾达飞死在哈尔滨。”
听到这儿,李春秋心里一紧,面容上的表情却很平静,他稳稳地端着茶杯继续听。
陈立业接着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正对着出站口的酒楼雅间里,日本人搜出了狙击步枪。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那次行动失败了。我只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青年从酒楼里跑出来。”
李春秋猛地把茶杯放到桌上,一滴茶水洒了出来。
“我眼见他跑进了一条死胡同,可是隔得太远,没法提醒他。后来,警察追到胡同口,我就骗他们,给他们指了另一条路。我也不认识那个小伙子,可我就是想帮他。”
李春秋看着陈立业,他的眼睛里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陈立业也停住了话头,一双深邃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李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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