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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默然片刻,然后对孙承宗道:“伯修擅于文赋,周望精于经义,但他们都不擅于处理官场上这样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美命又不在我的身边,故而官场上的事稚绳你要多替我费点心。”
孙承宗答道:“学生谢过恩师,学生愿为恩师效犬马之劳。”
林延潮点了点头道:“那么礼卿在苏州的事你之前可否知道?”
孙承宗道:“学生方才知道。”
“那你如何答他?”
“学生还未答他,故而他写信来后,特请请教恩师。”
林延潮对孙承宗认真地道:“为官最重荐举,次则师生,元辅于我不仅有师生情谊,我为官这一路也是靠他荐举。但礼卿秉公执法,为民请命,此乃义也。两者之间着实叫我为难,依稚绳之见,我当如何答之?”
林延潮见孙承宗双目的眼神微微变化了一下。
孙承宗当即道:“回禀恩师,请恕学生直言,我等为官就是为了秉公执法,为民请命。不然为官作何?当然学生这是书生之见。”
“不过学生为恩师计,现在元辅正当国之时,已不约束家人,若这时候恩师退一步。那么将来元辅退隐之际,恩师再言此事,元辅与天下人又会怎么看恩师呢?故而与其现在见直受怨,倒省去了元辅将来责恩师辜恩。”
“学生浅见,还请恩师明察。”
林延潮闻言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看着孙承宗,对方也是垂下了头。
然后林延潮勉强笑着道:“屋里炭火甚热,看你都出了一头汗了。”
孙承宗一醒,立即道:“学生失礼,还请恩师见谅。”
林延潮摆了摆手笑着道:“没什么失礼,倒是你的肺腑之言,让我想起心头的一个疑惑,不知稚绳可否为我一解?”
孙承宗道:“恩师,承宗愿洗耳恭听。”
林延潮笑着道:“不少官员在身居低位时,很是能直言敢谏,抨击朝堂之事,如此耿介忠臣。但后来身居高位,为何胆子反而越是不敢说话,甚至成人人口中的奸臣?这是我不解的。”
“譬如南宋时之贾似道,当年忽必烈攻鄂州时,贾似道临危受命帅孤师进入陷入元军重围的鄂州城守城,并以木栅环城,时忽必烈惊叹贾似道之才顾扈从诸臣道,吾安得如贾似道者用之。”
“再论人之忠奸,譬如司马懿若是在高平陵之变前病逝,那么他又当如何定论?”
林延潮说到这里,不免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来。
孙承宗闻言犹豫了半天,半响后只能道:“恩师都是不解,学生更是不明白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无妨,无妨,礼卿之事让我再想一想,你先回去歇息。”
孙承宗闻言当即起身告退。
这边孙承宗刚走,这边陈济川送来帖子言:“启禀老爷,钟羽正,于玉立等人求见。”
林延潮闻言知道推不过,他们都是自己的同年故旧。知道今日自己回京了,自是来贺一贺。林延潮于是吩咐陈济川将人请到花厅里见面,而自己洗了一把脸强打精神到了厅中。
从此林延潮在屋里见了一下午的客。
这边官员刚走,那边官员又来,至于后来的官员就坐在客厅里候着,多的时候就是两三拨的官员同时碰在一起。
林延潮每人都说了几句话后,到了晚上时这才得了空。
林延潮很是疲惫,当即也不愿吃晚饭了,准备回屋看看老婆孩子就去休息。
林延潮回屋才知道,林浅浅这边也有客人原来是林延寿的妻子甄氏来探望,两边已经说了好一阵的话。
等到林延潮回屋了,甄氏正好告辞与他打了照面。
“见过叔叔。”甄氏欠身行礼。
林延潮道:“原来是嫂嫂,为何不吃了晚饭再回去了。”
甄氏道:“叔叔这才回京不敢劳烦,等改日再来打搅。”
林延潮见甄氏脸上有泪痕,也不好多问于是命了两个老妈子送甄氏出府。
林延潮回屋,正要向林浅浅问话,却听陈济川前来道:“启禀老爷,延寿老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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