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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工给气乐了:“来时跟你们说好了不能日结,现在你闹一闹就给你结钱走人,岂非是让他们都来学着跟你军爷闹,”他空甩一下鞭子,吼道,“都给我起来,看你们一个个懒的,全都干活去,懈怠半分就扣钱!一会儿官面来人,若是有人敢乱说,不仅没钱,命都别想要!”
多数人还是逆来顺受的,起身拎了工具准备去摆摆样子。
只有那暴脾气汉子,大声骂了句很难听的街,指着几个监工:“昨天康南王来,你们跟防贼似的盯着我们,老子不干了,你们拖欠的工钱老子找他要去!”
说完,还真扭脸就走。
监工急了,高喝一声“站住”,见对方充耳不闻,居然袖子一收亮出柄飞刀,扬手向那汉子打过去。
这人手上功夫不弱,打暗器准头极好,银亮的刀锋直追汉子背心。
坏脾气汉子反似只是穷横,毫不察觉催命厉鬼已追到跟前,眼看要被一刀扎死。
千钧之际,景平手一抖,没人看清他把什么甩出去了。
刀尖在触及汉子背心时,被震偏了分毫,没中要害,也已经扎进汉子后背。
汉子身子一震,跟着惨呼一声,回头破口大骂,说建工光天化日要杀人灭口。
还挺不怕死的。
可悲的是,不怕死的只有他一个。
劳工们见此情形只冷漠地看上两眼、叹一口气,又各自忙活。有的甚至目露鄙夷,像在说:没本事空有臭脾气,不是找死么?
他们被欺压惯了,活在底层也见惯了生死,或许是自知力不从心,也或许真的麻木了,旁人的性命与他们有何干系?
有命拿到工钱活下去最重要。
那监工向左右同伴打了个眼色,低语几句,眼看几人一拥而上,要将那汉子就地处决——其中一人,绳子都拿在手上了。
松钗向景平使个眼色,自行打马向监工们去了。
她现在的模样是个娇俏姑娘,监工们常日对着浑身汗泥的糙老爷们,看她难免色眯眯的,刚要相对和气地将她“请”到一边,也不知她跟几人说了什么,那几人顿时变了颜色。跟着她从腰间随身小包里摸出一小把银花瓣,分给几名监工。
景平知道她本事大,并不担心,见她了事,便策马到那暴脾气汉子近前。
汉子背后的刀伤不算严重,血也沥沥拉拉淌了一列,他依旧硬挺不知道疼,向景平道:“多谢兄弟出手相救!”
景平居高看他,道:“是这位姑娘救你,并非是我。”
汉子被他噎了一句,傻乐两声:“下意识以为是你了,反正要不是你们我就死了!”他向松钗一抱拳,“谢谢姑娘了!”
景平依旧没下马,问道:“这位大哥有何打算?你伤成这样,需得包扎一下。”
汉子恨恨瞪监工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就是要去王爷面前告状!昨日下午王爷来了这里,却被城里的昏官截住,带去了另一边看塌方,找人问情况,也都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人,只说是没钱招不上人、没钱另辟新路,却不提城内贪腐。王爷若是这样回去,岂不要帮越王说话要钱?就算要了钱来又如何,一个铜子儿都不会花在修路上!”
他一口气说了好些话,头上冒冷汗,缓着气,略不好意思地问:“但兄弟你说得对,我这副模样只怕还没找到王爷,自己便先不行了,我在前面有个住处,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景平笑道:“我还有事,就不送了,但保你平安到家。”他话音落,摸出两根银针,驭马到汉子近前,一弯腰,冷不丁将他背后的刀拔了,跟着飞针入穴,血流之势眨眼见缓。
匕首拔出来的瞬间,汉子冷气都不带抽一口的。他又感受片刻,突然跪下向景平磕头道:“神医!你是神医啊!求你一定跟我回去一趟,我家有位阿婆,是她将我养大的,不是血亲胜似血亲,她如今病重,我请不起大夫,才来挣工钱……求你救救她,诊金……我当牛做马也会还你!”说罢,咚咚磕头。
景平看向松钗,见姑娘只是笑吟吟地看他,便眉毛一扬:“不必这样,我同你去便是。”
汉子又感恩戴德好久,才从地上起来。
景平邀他共骑,他也道地方不远,恐血污蹭脏了贵人的衣裳。
地方确实不远。
几人从这坍塌之处往信安方向去,弯过个小弯便到了——那是间很破的茅草屋,孤零零地落在道边。
门口半亩菜地,常年打理不善,菜叶子已经黄了。
汉子引景平和松钗进院:“屋里乱,二位别介意。”
小茅屋透光、通风都不好,推开门有股陈旧的霉气扑面。信安虽然地处江南,但冬日里也是冷的,屋里没生火,阴湿得很。小屋子一眼就望到头了,靠墙的草床上躺了个人,窝缩成一团。
“阿婆,我带了神医来看你!”汉子进门高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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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没反应。
景平随之进门,回头向松钗道:“你在外面等我。”
松钗一笑,摇了摇头,也跟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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