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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吗?”走在一旁的姚兰也笑盈盈地看着李唐。
“高兴。”李唐点了点头,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笑容。
快到学校门口时,李唐从自行车上爬下来,独自向学校走去,夫妻俩站在原地目送李唐那小小的身影离开。
李唐一步三回头,就在快要走进学校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了李春秋好一会儿,才使劲儿地喊了一句:“爸爸,你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听到这句话,姚兰的心里防线一下就垮了,眼圈唰的一下红了。
李春秋什么也没说,朝儿子挥了挥手。
等李唐进了学校,李春秋蹬上了自行车,载着姚兰往社会局的方向骑去。
自行车的车轮向前不断滚动着,带着些许悲凉。
马路对面,无论是骑车的还是步行的路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李春秋知道,坐在后车架上的姚兰捂着脸,已经泪如雨下。
背对着她的李春秋,脸上已满是哀愁,他不知道对她说什么,只能轻声安慰:“别哭了。”
姚兰哽咽着说:“停车,我想走走。”
走进一条繁华的街道后,姚兰已经调整好情绪,止住了眼泪。
她和李春秋并肩走着,谁也没有再说话,沉默的两个人在这条有些喧闹的街道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良久,李春秋看着前方,淡淡地说:“下午,我回去搬点儿东西。”
姚兰没搭腔,她出神地看着路边的一个面馆,说:“还记得吗,领结婚证那天,你带着我就在那家店里吃的饭。”
李春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没有说话。
“那时候还是家饺子馆。进去的时候还有个醉鬼,你和他打起来,手见了红,还告诉我这叫出门见喜。”她自己絮絮叨叨地说,“后来还来过一次。还是这家店,生意不好,拉面变成了削面,卤里加了肉,价钱也便宜了,可人还是不多。你说他们不会做买卖,哪有人敢在宪兵队附近吃饭的?”
李春秋低头默默走着,仍旧没有吭声。
姚兰仍然自顾自地说着:“那阵子我刚怀上李唐。特别爱吃酸的,你说这家店的陈醋是正宗的山西窖,牙都能酸倒。我爹妈说酸儿辣女,我问你想要什么,你说男女都喜欢。可我心里知道,你想要个儿子。”
李春秋的步伐开始变得有些艰难,他努力忍着,继续艰难地往前走。
姚兰越说越投入,她已经彻底回到了过去:“我还记着,生孩子那天特别顺。咱们坐着出租车去医院。我疼得受不了,你扶着我说:‘姚兰,你睁开眼看看,我数着呢。咱们这一路过的六个十字路口,全是绿灯。你别想肚子,你看看,看看我,看看红绿灯,看看我数得对不对。别想自己,就不疼了。’”
李春秋脸上依然挂着无动于衷的表情,但是没人知道,他的心已经彻底碎了。他抬眼看看,不远处,已经能看见社会局的大门了。
姚兰还在自说自话:“……儿子早产,刚出生的时候又瘦又小,像个猴子。小孙那时候还在产科,把李唐抱出来让你看。你不敢抱他,伸出手又缩回去,伸出来又缩回去,还是不敢。小孙还笑话你像个女人。”
她看着李春秋,浅浅地笑了笑:“她不知道,你的心其实挺硬的。”
李春秋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言语间,两个人停住了脚步,他们已经走到了社会局门口。
姚兰站在那里,深深地凝望着李春秋。
李春秋只看了她一眼,就避开了她的目光,他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秒,就会忍不住再带给她希望。
他抬起头,大门上方“哈尔滨市社会局”的牌子赫然挂在那里。
市社会局婚姻登记科,一张落款为哈尔滨市政府社会局的离婚证明书,冷冷地摆在桌上。
衣裳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的中年女科员笔直地坐在桌子后面,她还戴着一副耷拉下来的眼镜,一双眼睛从眼镜上方看着李春秋,严肃地问:“根据政府程序,我再问一次,这婚必须离吗?”
李春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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