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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自己的直属上司,刘玺挺直腰板:“顾总兵,卑职身为淮安漕运参将,自是不能管私盐的事。但若有人用漕船运私盐,便在卑职职责范围之内。请顾总兵不要阻拦卑职恪守职责!”
“胡闹!”
顾宁朝着河面上的漕兵大喊:“我是漕运总兵官顾宁,你们全都回来,不许再干扰漕粮运输!”
漕兵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刘玺也大喊:“继续搜查,出了事我穷鬼刘担着!”
这些漕兵都是刘玺的部下,接到命令之后,居然不再看漕运总兵一眼,认认真真继续搜查过往船只。
“蠢货,你安敢如此!”
顾宁拔出佩刀,压在刘玺脖子上,咬牙切齿:“快让你的兵回来!”
刘玺面不改色,微笑道:“顾总兵,顾侯爷,刘某刚满月就丧母,少年时又丧父,外祖父自幼教导我清清白白做人。从运粮把总到漕运参将,二十多年来不私取一粒漕粮。我身上这件官衣,已经穿了六年,补丁多得能跟乞丐比。我的妻儿子女,亦是衣着不完,每日以青菜汤饭果腹。穷鬼、刘穷、青菜刘,这些诨号于我而言,非但不是耻辱,反而更似褒奖。你今日杀我,也算全了我的名声,为国为民而死又有何惧?”
堂堂的镇远侯,堂堂的漕运总兵,面对眼前混不吝的手下,握刀的手臂居然开始发抖。
顾宁又惧又怒道:“刘穷,你这样做,会死得很惨。”
刘玺依旧微笑:“三年前,我就该死了。”
三年前……顾宁回想起三年前,气得收刀喝令部下:“都回去,便让这穷鬼去闹!”
以前的淮安段运河,不仅官船运输私盐,普通商船也被逼着运私盐。那些权贵派人堵在钞关,强迫过往船只帮忙携带私货,造成无数漕船堵在关口不能北上。
当时刘玺带着一口棺材,持刀指着权贵爪牙:“不怕死的就过来,要么我死,要么你们死!”
从此之后,权贵们都是距离钞关老远,就把过往船只拦下,将自己的货硬塞上去,尽量不造成钞关那边交通堵塞。并且,漕船贩运私盐的现象,也因为刘玺而减少了许多。
去年实行新盐法,两淮地区属于重点改革对象,许多囤户损失巨大,又开始疯狂往漕船上塞私盐。
“翁御史,此条官船没有私盐,但带了几百斤铜料。”
“翁御史,这条商船有私盐上百石,是否扣下?”
“翁御史……”
运河水面哭喊声震天,许多商贾跪地求饶。他们也不想运私盐啊,是权贵硬塞进来的,不帮忙带私盐就没法过关,那些私盐还占了他们运货的船舱。
官船更是一查一个准,要么有私盐,要么有其他私货,没有一条可以幸免。
仅仅一天时间,岸边收缴的私盐、私货,就已经垒得堆积成山,无数商贾、官员、漕运官兵被扣下。
刘玺只带百来个漕兵,就扣了数百个漕兵和两千多役夫。
许多运粮把总、千总,对刘玺怒目而视,刘玺孤身站在那里,冷笑道:“谁不服,就杀了我这个穷鬼!”
无人敢动。
翁万达已经不亲自登船了,凡有私盐的船只,他都在岸上亲自审问。
翁万达也是个穷鬼,也是从小丧母。历史上,他被嘉靖评为“岭南第一名臣”,被张居正评为“嘉靖朝第一边臣”,此君不但清廉刚直,处理边患和平定叛乱同样首屈一指。
此时此刻,翁万达虽然只是七品御史,穷得身边连一个家仆都没有。但他孤身坐在那里,却无人敢打扰他审案,中途有权贵爪牙过来,翁万达厉声斥责道:“翁某头颅在此,不服者且自取之。今日但有异动,只要翁某不死,闹事者一个都别想跑掉!”
参与贩卖私盐的权贵和豪商,面对这两个穷鬼只想哭。
人家连死都不怕,他们还敢真的动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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