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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切的说赵昺这个时候很迷茫,按照自己的性格和想法,陈宜中之流早就被杀了不知道多少遍。可以说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就被其陷害,险些丢了性命;其后在琼州又百般阻挠行朝上岛,以致朝廷一败再败险些亡国,可其在危机关头却拍拍屁股跑了;而当下形势刚有了好转,其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若老实的呆着也就罢了,偏偏又想跟自己捣乱。
所以说赵昺与陈宜中既有私怨,又有国恨,且任何一个的理由都能让他动了杀机。可想想赵匡胤定下的不杀士大夫的祖制,其初愿也是为了能够实现文人治国,消除军阀割据,从而达到赵家天下千秋万代的目的。从根儿里说是为了私利,但却获得了士人们的广泛支持,进而激发了他们的热情,取得了极大的社会效益。
要知道一个受到压迫的人,方知不受压迫之可贵,反之,一个压迫惯了的人,要他收手不压迫人,也难。中国封建社会,一共有过三百多个皇帝,实施崇文抑武在赵匡胤前的焚书坑儒的秦始皇做不到,以儒冠为尿壶的汉高祖做不到,动不动拿文人祭刀的魏武帝做不到。甚至连唐太宗同样也做不到,因为李世民征讨一生,武是第一位,文是第二位,这是他必然排序,也是历代最高统治者的必然选择。
赵匡胤能作出历朝历代都未有过的改变,应该是他总结了唐末至五代的二百年间频仍战乱的历史经验。而且当初可能也没有想的那么远,只以为文人即使贪渎,也不比武人作乱来的实在,更没想的自己所为对后世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不过大宋王朝三百年,后代子孙勉勉强强也还是按照他的誓言去做,虽然赵宋王朝并非没有杀过士人的纪录,亦没有断绝文字狱的恶政。
然而有一点不可抹煞,宋朝确实是杀士人较少的一朝、文字狱较少的一朝。两宋王朝对于文人的优容,对于文化的扶掖,对于文明的提倡,对于文学和文艺的宽纵,也许是中国封建社会中最值得肯定的时期了。赵昺忘记了前世哪位高人曾经说过:
中国古今社会之变,最要在宋代。宋之前,大体可称为古代中国,宋以后,应为后代中国。秦前乃封建贵族社会,东汉以下士族门第兴起,魏晋南北朝定于隋唐,皆属门第社会,可称为古代变相的贵族社会。宋以下才始为纯粹的平民社会。除蒙古满州异族入主为特权阶级外,其升入政治上层者,皆由白衣秀才平地拔起,更无古代封建贵族及门第传统的遗存。故就宋代而言之,政治经济、社会人生,较之前代莫不有变。
且赵昺知道数百年后,中国没有西方世界奉为国教的宗教传统,****的统治架构,国民皆是泛神论的实用主义者,他们信仰不一,供奉不专,也就是喜欢临事抱佛脚。但不能因此得出结论,五千年来中国人无信仰、无宗教。其实,中国人的信仰就是文化,中国人的宗教说到底也是文化。
所以文化精神被认为是有超越历史而万劫不灭的能量,被视文化为民族生命,视士人为国家栋梁,更是有史记载的三千多年以来中国人的精神传承。在此意义上讲誓言碑不仅具有着传承的精神,更是犹如横亘在中国腹地的长江一样,枯水期再长永不会断流。而即便到了现代,宋朝人的社会生活模式也为后世中国人所承袭,或者可以说现代的生活方式与秦、汉、唐,都不甚搭界,且从文化渊源上讲与宋却是最为接近的。
而赵昺正是因为上知三千年,后知八百年,才更加困惑。虽然自己知道赵匡胤留下的这么句话,对后世产生了极为积极的作用,但对于现在的自己却没有什么意义,反而成为自己前进道路上的拦路虎。想杀个背君忘义的家伙都这样难,现在他不用多想就知道,一旦自己坚持要将其明正典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上书求情,甚至是罢朝抗议。
当年的张邦昌称帝可是朝野皆称该杀的家伙,但是真到了动手的时候,又都开始转而求情,逼的赵构没办法只能将其改为流放,最后还是以其奸宿宫女的罪名逼其自杀,才算达成心愿,事后却仍难逃被口诛笔伐。而这不由的让赵昺想起前世一个有关领导们商量是修学校,还是修监狱的段子。当然结果大家都知道结果是修监狱,原因也很简单:学校他们是用不着了,但是监狱却不一定。
所以一向腹黑的赵昺想当然的以为,那些士人们之所以百般吹捧誓言碑上的不杀士大夫,想出种种理由劝阻皇帝去诛杀一个罪大恶极的士大夫,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自己哪天‘遭难’也不至于小命不保,因此完全是出于私心才会如此坚决阻挠。
赵昺当政后一向是对叛臣、汉奸实施最为严厉的处罚措施,由于形势所迫并没有人说三道四。而在收复江南后,他又发出‘镇反’的诏令,对曾与敌勾结的汉奸和叛臣进行镇压,其实就已经有人不满,以为屠戮太盛。此前对秦林锋一伙人的公开处决,应该说让人心生惶恐的同时也产生了警觉,若再杀陈宜中很可能会激化矛盾,使他不能不考虑政治上的后果……
在约谈了赵孟锦和陈任翁两位大将,安排好京畿地区的军队部署后,赵昺再次上路。自太湖进入运河南下,两日后到达杭州城外码头下船。文天祥率领城中文武相迎,然后转乘辂车自艮山门入城,然后沿御街前往北宫。他此次回城代表着大宋在临安失陷十年后,重回故都,自然要极为隆重。
艮山门前早已搭起了彩楼,铺开了仪仗,赵昺换上了冕冠龙袍,在接受了众臣的朝拜后登车入城。前边以护军骑兵旅一个团为先导,乘同色战马,擎着各色龙旗,奏乐开路。其后则是众臣或乘车、或骑马引路,然后才是亲卫旅护卫的圣驾,文武重臣随扈左右,而侍卫营则骑马近身警卫,最后仍是骑兵旅的骑兵断后。
御街两边则是护军一旅和山地旅的官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布置的警戒线,同时临安府的衙役也尽数出动,在街面上维持秩序,防止百姓冲了圣驾。可以说临安城中能够动用的武力已经尽数上街维持秩序,而这也是临安城多年未逢的盛事,沿街店铺皆是张灯结彩,聚满了百姓,面向圣驾焚香跪拜,高呼万岁,简直如同过年一般的热闹。
赵昺将车帘撩开一道缝儿向外张望,但见人头攒动,沿街的窗户都挑开着,向街上瞭看,都想争睹自己的龙颜。但隆重归隆重,他还是觉得太过了,此次入城动用的兵马就有数万,沿街全部披上彩缎,又以黄绫作围幔隔绝百姓上前,可谓是劳民伤财之举。而再过些时日太后归京又要来过,可这又不能不做,否则就像难显皇家威严似的。
如同被示众游街一般的队伍在御街上行进了半个多时辰才到达北宫,一别几个月这里已经是大变样了,前门已经前移,并加盖了值房,围上了宫墙,扩大了殿前的广场。而前殿被改为垂拱殿作为举行朝会之所;正殿则改为大庆殿,用来举行庆典;后殿则改为文德殿,作为皇帝退潮后休息和日常办公之所。
不过北宫的格局还是小了些,将前殿全部改成办公区后,便侵占了寝殿。而太后将要入京,皇帝将来也要大婚,就没了住的地方。周翔当然不会不为主子着想,就请示了陆秀夫,除了将被民宅侵占的部分收回后,又把后苑东西两侧的原忻王府和豫王府划入北宫范围。
陆秀夫与众臣商议后,也觉得宫城范围格局太小,不仅答应了,还将前朝宫殿区东西两侧的土地一并划为宫城,如此整个宫城的功能不仅齐全,且也变的方正了。而这些地方本来让蒙古人侵占,他们跑了便收为官有,不存在扰民的问题。周翔将民房拆掉后,重建殿宇已经来不及了,为了不让看起来显得空当,又沿边缘修建了两排朝房和廊道,作为宫内的办公区和职事房。
至于收入宫城的两座王府,周翔也做了整修和改造,东侧作为小皇帝的寝宫,西侧作为太后的寝宫,而后苑即是两宫的分界,也可共用。且原两座王府各成体系,不仅建有殿宇,亭台楼阁及各种设施也一应俱全,如此一来不仅方便小皇帝去西宫请安,又分宫而居各不相扰。
此外,周翔还对后苑中的河道进行了清淤和加宽,使其可通行小型战船,其中的亭楼和损坏的设施全面整修,不堪用的直接从原皇城中拆卸,又按照原样补种了花草树木。宫内所需的家具则从征用和罚没的官署和仓廪中选配,虽没有原来的精致,却也有模有样了。
再就是对原有的宫墙进行了加宽和加高,增建和完善了防御设施。并重新修了四门,加盖城楼,还添了直通中河的水门,在东宫中开了便门。将宫城四周的道路扩宽,与御街想通。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地方所限,没有办法修建个殿前广场,显得有些狭促。
赵昺此刻当然没有时间去参观自己的新家,从古至今都一样领导回来了,自然要接风洗尘,又外加皇帝入住新宅,当然要摆宴洗尘、道贺。他作为一国之君,又是主家自然要设宴款待,而那些做臣子的自然也要送上些贡品,左右自己不赔。
“臣益阳郡王拜见陛下!”
“你是谁?抬头朕看看!”众臣出列参拜道贺问安,这时又一人出列施礼。赵昺看看阶下人又黑又胖,身穿蟒袍,脸上的肉嘟嘟着,鼻子和眼睛都被挤作了一团,大腹便便腰都弯不下去,他皱皱眉问道。
“臣是益阳郡王赵孟启,拜见陛下!”那人弯着腰仰着头,脸上对着笑回禀道。
“益阳郡王?朕怎么没有听说过啊!”赵昺看了他片刻,歪着头问道。
“禀陛下,臣在临安陷落前,隐居乡里,未能御前护驾,陛下自然认不得。”赵孟启答道。
“不对吧?朕一直兼领宗正,你若是避难民间,也该先到宗正寺报备,查验碟谱、玉牒,核实身份后才能入宗的,怎么朕丝毫不知此事啊!”赵昺装作不知的摇摇头道。
“这……臣确实是太皇太后为齐王选定的嗣子,并敕封为益阳郡王。”听小皇帝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赵孟启有些慌了,急忙解释道。
“那你可有玉牒以证身份?”赵昺又问道。
“陛下,臣的玉牒在辗转之中丢失了。”赵孟启听了一怔解释道。而心中暗暗后悔,当时蒙军大肆搜捕皇家宗室,他吓得将玉牒丢弃了,哪里会想到大宋会还阳啊!
“殿上诸位爱卿,可有人识得益阳郡王,为其证明身份?”赵昺听了转向众臣问道。
“……”殿上一片寂静,当年的参加册封的老臣早死的死、散的散,当下的官员有的尚在地方任职,有的那时官职低微,无缘参加,底下是一片沉寂无人作答。
“刘灵,你当年在废后身边当差,可曾见过益阳郡王?”赵昺问身旁伺候的刘灵道。而此时赵孟启已然慌了,不安的看着众人,脸上热汗直流,不断的咽着唾沫。
“禀陛下,当年敕封益阳郡王,其上殿谢恩,小的正在殿上轮值,有缘见过。”刘灵急忙躬身答道。
“你去辨认一下,那人可是益阳郡王?”赵昺指着赵孟启言道。
“大官一定要仔细些,我定不会忘记大官的恩德的!”见刘灵走向自己,赵孟启弯着腰连连施礼,近乎哀求地道。其龌龊的样子让殿上众臣忍俊不止,更有人连连摇头,觉得其根本没有一个宗室子弟应有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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