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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昺看得心惊,也愈发入迷,乃至王德几次催促休息都没能让他放下,晚膳也只是稀里糊涂的吃了几口,就又沉浸其中,直至夜深才揉揉眼睛放下书,叹道:“自己逞什么能啊?”
看了一天书,并不是说赵昺已经就成了法学专家,而是对大宋的司法体系有了基本的认识,而熟记法条那是司法人员的事情,他根本没有必要精通,只需了解立法原则,司法体系及审理程序和监察制度就可以了。
赵昺发现其实宋朝已经或者说曾经建立了一个专业、专职的司法官员队伍。在州府一级一般设有三个法院:当置司、州院与司理院。有些大州的州院、司理院又分设左右院,即有五个法院。当然一些小州则将州院与司理院合并,只置一个法院。
每个法院都配置若干法官,叫做“录事参军”“司录参军”“司理参军”“司法参军”。主管当置司的推官、判官,他们的主要工作也是司法。录事参军、司理参军、司法参军都是专职的法官,除了司法审案之外,不得接受其它差遣,即便是来自朝廷的派遣,也可以拒绝,即“虽朝旨令选亦不得差”,以此保证专业性。
更让赵昺惊讶的宋朝的司法官是十分专业的,成为执法者之前除了要参加科举经法考试,还要通过刑部和大理寺专业的司法考试,成绩合格才能入职。而考试的内容也非死记条文,而是分析判例为主,十分注重实用性。
在办案程序上,侦察与审讯的权力也是分立的。缉捕、刑侦机构为隶属于州、路衙门的巡检司,以及隶属于县衙门的县尉司,合称“巡尉”,相当于今天的警察局,其职责是缉拿、追捕犯罪嫌疑人,搜集犯罪证据、主持司法检验等。
所以按照宋朝的司法制度,侦查部门不可以参与推勘,更不能够给嫌犯定罪。进入审判程序后,要经过州、路和提刑司三审,由上级监督下级,以保证判决的公正性,而犯人认为不公,还能上诉,保证了程序上的正义。
赵昺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包公不是一个大义灭亲,不近人情的人,当然这并非是质疑他的人品和历史评价,而是他根本没有机会铡了自己的侄子包勉。因为宋代的司法特别讲求亲嫌回避,在司法审判的各个环节,都设置了非常严格而周密的回避制。
法院如果受理了一起诉讼案,在开庭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核定回避的法官。所有跟诉讼的原告或被告有亲戚、师生、上下级、仇怨关系,或者曾经有过荐举关系者,都必须自行申报回避。
不但与诉讼人有亲嫌关系的法官需要回避,在一起案子的审判过程中,负责推勘、录问、检法的三个法官,也不能有亲嫌关系,否则也必须回避。而且,法律还严禁推勘官、录问官与检法官在结案之前会面、商讨案情。
如果有回避责任的法官不申报呢?许人检举、控告。不用说,这自然是为了防止法官的裁断受到私人关系、私人情感影响,出现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的情况。实际上也可避免发生亲铡侄儿之类的人伦悲剧,所以说这个规定也是从人道出发的。
四更鼓后,赵昺掩卷长叹,宋代的刑事司法程序之繁复、严密,堪称历代之冠,即使在今日看来,也会觉得过于“繁琐”。与现代侦查、审判和监督的司法三权分立制度相比,只是少了检法机构,但不等于没有,而是将这项权力由上级法官代替执行。
赵昺再琢磨现代影视剧中的老包,若真是放在宋代肯定是活不过三集,他明显就是一个带头破坏司法制度的榜样。而让他感到难堪的是自己的班门弄斧,想要充当当下的司法制度改革的先锋,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不过好在还只是初步商讨阶段,没有闹出大笑话。不过这也再次给赵昺提了个醒,千万不要小瞧了古人的智慧,现代的文明也是来自于古代数千年来的积累,自己与他们相比并不聪明多少,只是掌握了比之当下人们更多的知识而已。
沮丧之余,赵昺细思自己在司法问题上也并非是无可作为。既然大宋的司法制度比较完备,但是早已经千疮百孔,破烂不堪了,当下他要做的就是恢复、继承和完善,尽快培养出一支合格的司法队伍。
另一方面,赵昺觉得自己可以在制定法典方面做些工作。大宋的律法继承于唐律,但是上百年来也只有一部《刑律》,其它全靠皇帝颁发的敕令和旨意及朝廷通令来凑数,且将判例作为最重要的执法依据。
而现阶段赵昺实施的治国原则是‘发展工商、富国强民’,这就不是仅仅一部《刑律》所能覆盖的的。只有尽快出台一部《民律》来规范民事行为,并对个人财产以律法的形式加以保护,规范朝廷的行为,才能够保证商人和手工业者的财产和相应权利。
不过赵昺不敢再逞能,他清楚专业的事情,还是要由专业的人来负责,自己要做的就是在原则上予以指导,把握立法的方向,而不是深究细节,否则还是要闹出笑话的……
“官家,夜深了,早些安歇吧!”王德已经是第三次催促小皇帝休息了。
“唉,朕有些兴奋,难以成眠,你陪朕说会儿话吧!”赵昺揉揉眼睛,活动了下手脚道。
“官家病情刚刚稳定,还是不要熬夜了,否则太后和娘娘们要怪罪老奴的。”王德苦着脸道。
“朕现在已经大好了,没有关系!”赵昺摆手道,其实他有时自己真是孤家寡人,常伴身边的只有这些内侍,而那些小黄门对自己皆是毕恭毕敬,说话都不敢高声,更不要说聊聊家常。只有几个老的还能说说话,这也就难怪常会出现竖阉之患,因为皇帝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只能跟他们吐露些心事。
“官家还是要保重,不要睡得太晚,明日还有诸多事情要做!”王德无奈地点点头道。
“王德,那些士子们闹事基本已经平息,而那些装神弄鬼的恶僧妖道还在兴风作浪,朕要怎么收拾他们呢?”赵昺问道。
“官家,老奴听闻那些僧道都是有神通的,可以上天入地,千般变化,点石成金,言人休戚的,万不可轻动!”王德听陛下要对那些神仙动手,心里一凛道。
“什么神通,不过是掩人耳目,故作玄虚罢了,刀砍在脖子上,脑袋一样会掉!”赵昺却是不屑地道。
“官家也不可不信,老奴幼年之时就曾亲眼见过一位仙长,不食十余日,只通过吐纳吸收天地之气,饮朝露,就能不死,而且活动如常!”王德连连摆手道。
“那是传说的辟谷之法,其实他们并非不吃不喝,只不过没有让你看见罢了!”赵昺不信地道。
“那是老奴亲眼所见,其就在观中,而其中没有储备任何食物,也有乡人不信,暗中监视,确是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因之那道观也名声鹊起,香火鼎盛。”王德依然信誓旦旦地道。
“观中没有食物,不能说明他身上没有藏着吃的,那些妖道也会些邪门歪道,他们事先将身上的衣服用米浆泡过,然后再晾干,饿了就舔舐衣服,数日之间也不至于饿死。更有甚者,会用些人参之类的大补之物藏于身上,偷着吃上几口,也能充饥。”赵昺笑道。
“官家,老奴还是以为要慎重,勿要招惹这些人,万一他们能够沟通鬼神,与官家不利,就不好了。”王德听了有些迟疑,但还是觉得多一事不若少一事。
“既然你还不信,朕就在京中发道榜文,称朕要选拔奇能异士,就考校‘辟谷’,谁若是不吃不喝二十日不死,就赐其国士之名,为其在京中建庙立观以作供奉。如何?”赵昺又道。
“这……”王德听了有些犹豫了,想想又道,“他们中若有人不济,半途退出怎么办?”
“朕就以欺君之名治罪,要不就坚持到底,看看能否饿死他!”赵昺略一沉吟道。
“官家,这有些太狠了吧!”王德听了一种一凛,他知道小皇帝是个不肯吃亏的主,现在恨的他们要死,怎肯掏钱给他们建庙。因而心中开始动摇,相信陛下所言是真的,可这招儿也太损了点儿。只要答应参加比试,那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不是生生将人饿死,那就是人头落地。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愚弄百姓,造谣惑众,给朝廷和朕惹了多大的麻烦,其是百死莫恕。再说朕也不强求,全凭自愿,但是本事不济,瞎逞能,死了也怨不得朕!”赵昺一摊手道。
“话是这个理儿,但谁敢参加啊!”王德皱皱眉道,心下琢磨,骗子要的是钱财,而不是丢了小命。
“放心,榜文一出,定然趋之若鹜,这事儿就交由你主持,怎么样?”赵昺笑笑道。
“老奴行吗?”王德苦着脸,实在是不愿接这个得罪神佛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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