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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要被白孟泽整疯了。
当白孟泽又一次说自己今晚会忙很晚,可能不会回来的时候,我平静地在电话里说,宝贝记得要好好吃饭,你最近瘦了好多。
他却忽然问我,「老婆,你爱不爱我?」
这种只有在他不确定时会疑问的语句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他消失后的第三天,他问我那一句,「你有没有想我?」我突然就有了对某一件事的十足的信心,竟然忘记了自己已经被摆放在选择的天平上,我每一句小心翼翼的回答,每一次胆战心惊的试探都会让这座天平忽上忽下地摇摆。我权衡不定的加码,踟蹰不前的窥探,都取决于白孟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选择的答案。要不痛快一点给个了结吧,但万一真的了结了,我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呢?
「说什么傻话呢?」我笑着,假装这真的只是一个玩笑,「宝,你知道吗,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有想过要结婚……可是你说要娶我的那一天,我真的有了要和一个人白头偕老的决心。你可千万不要骗我,我这个人,其实很蠢的……万一你哪天不喜欢我了,提前一点告诉我,别让我一个人傻傻等着,好吗?」
「放心吧,老婆。」他也笑了,却不知道这笑是什么含义。「我一辈子都不会骗你的。」
他说一辈子不会骗我,他已经开始骗我了。
我等在白孟泽自己住的房子外,大夏等在白孟泽的父母家楼下,我们找了大夏的朋友,一个叫朋朋的男孩,等在白孟泽的车行对面的马路上。白孟泽从店里开车出来,这两个地方他却一个也没有去。他去了另一个小区,上楼就不见了。
晚上我给白孟泽发了消息:「宝贝记得明天要去拍婚纱照,你九点之前回来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们十点就要过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白孟泽从楼道走出来,大夏和朋朋勾肩搭背从另一边窜出来,在身后惊讶地叫了一声,「白孟泽?」
白孟泽转身看见大夏,大夏形容那是一个惊慌失措又故作镇定的复杂表情。大夏故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楼上的某个房间,又挑衅地问白孟泽,「呦,怎么从这儿出来了?这大清早的,谁家呀?」
「我朋友……昨晚喝多了,他给我扛回来的。」白孟泽的聪明总是体现在一些关键时刻,他问大夏,「你怎么在这儿?」
「宝宝,他问我怎么在这儿?」大夏嘟着嘴向朋朋撒了个娇。朋朋笑了笑,搂着大夏从白孟泽身边走过,顺便非常明显地当着白孟泽的面掐了一把大夏的屁股。大夏回过头,冲着白孟泽眨眨眼,丢下一句,「放心吧,我不会告诉陶鸢的。」
白孟泽到家的时候我还躺在被窝里,他缓缓爬上我的床,悄悄叫我,「老婆?」
我没有反应,他又掀开被子自己钻进来,从背后摸了摸我的小腹,「老婆,起床了。」
我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转身摸摸他的耳朵,然后爬起来钻进卫生间。我一边洗漱,白孟泽一边倚靠门站着,他已经确定大夏还没有通知我,但他不确定大夏会不会通知我。如果隔了很久大夏突然告诉我,那么原本可以解释的事都将变得无法解释,他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
「老婆,我跟你说……」他又露出那副小狗一样的表情,以至于我甚至分不清他是犯错误时会露出那样的表情,还是撒谎时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我昨晚喝多了,让朋友扛回家里去了。」
好的,谢谢你,我已经确定了。如果只是朋友,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解释给我听。你进门的时候都没有闻过自己身上干干净净,别说酒味,连一点隔夜的腥臭味都没有。
「你昨天不是去送车了吗?」我放下毛巾,在脸上熟练地洒下喷雾,「跟客户回家了?」
「没有……」他咬了咬嘴唇,似乎害怕不够明显,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我送完车,跟朋友出去喝酒……怕你生气,就没敢告诉你。」
我笑了笑,从他的身旁走出卫生间,顺便在他的胸前划拉一下,「你喝酒我什么时候管过,怎么现在突然不敢告诉我了?」
我故意加重了「突然」这两个字,如果他只能听懂一个词,就让他听懂这句突然。白孟泽仍然站在卫生间门口,他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做一场复杂的思想斗争。我靠着沙发坐下,轻飘飘地看一眼窗外清晨的天,就那样释然了。白孟泽已经暴露了他的胆怯,他可真是不够聪明,殊不知一个人想要压制另一个人,就是硬撑着也要直起身子来。你怎么突然怯场了呢。事情到了这个局面,你回来或者不回来,我都瞧不起你,你为什么不干脆骄傲地走开,那样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老婆……」他走到我的身边,「我们去拍照片好不好?」
「你觉得我们现在能拍出幸福的模样吗?」我看着他,努力微笑着,伸出一只手从他的太阳穴抚摸到下巴,「白孟泽,我说过的,你做什么我都可能原谅你,但我平生最讨厌撒谎的人。你最近怎么总是垂头丧气的呢……你一直不知道,我最喜欢你坦荡又勇敢的模样,因为你勇敢起来,身上闪着光呢。」
他看着我,想了很久,扶起我的腰将我放在他的腿上。我们就那样相互注视着,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不知道对方怀揣着怎样的筹码,不知道谁会赢,不知道输了以后会丢掉什么。我们互相揣测着,互相较劲着,互相在这个早晨摊开一场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最大的赌局。
他输了。
他说他的前女友回来找他了。他说在认识我之前,他们刚刚分手。他说他们谈了两年终归是不合适,可是分手之后他的前女友一直在纠缠他。他说她知道我们要结婚后就疯了,每天用割腕自杀之类下三滥的手段逼迫他离开我。他说他也很烦恼,但是最烦恼的是她怀孕了。
她怀孕的那一次,是他从我的家里离开那一夜。
我几乎要昏厥过去。他从我的家里跑出去却去了另一个女人家里,他害怕对我不够理智却可以在另一个人身上发疯。他对天发誓说只有那一次,他说他那天确实在和朋友喝酒,喝到一半她突然来了,最后强行把他带回了家。
我不知道我应该相信他还是不应该相信他,一个人喝得烂醉如泥却可以精准无误地创造一条小生命,我是应该表扬他身体素质过硬,还是应该夸奖他即使在脑袋失去作用时身体起码有一个部位可以持续不断地工作。
我看着他那双如小狗一般天真的眼睛,才发现最天真的人是我自己。
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算来算去,最傻的那个人是我啊。可是为什么呢?他费了那么大劲,编造那么多谎言,在我的生命中晃了一回,就只是为了证明我又傻又自以为很聪明吗?这件事会让他产生无与伦比的乐趣吗?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可是又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连结婚也是一场谎言吗……其实不必这样的,白孟泽,如果你只是想睡我,睡一天两天或者半年一年都可以直说的,不必这样骗我。
如果你不曾向我许下诺言,我原本不会有任何期待。
我瘫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天空,才发现刚才所有的释然都只是一场假象。我说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去找她吧。
他不肯走,只是赖在我身边。这种时候做这些有什么用呢,我烦躁地站起来换身衣服,头也不回地跟他说,「我出去待一会儿,你不要找我,我想通了自己会回来。」
我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好几条街道,还是想不明白。我找到大夏和朋朋,问他们应该是怎么一回事。朋朋说,「无非两种可能,要不他说谎,要不那个女的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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