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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听见邱杉大声喊起来,「老婆,我想喝水。」
我被电打一样翻身起来捂住他的嘴,看见他笑眼眯眯地望着我,我就知道他根本没喝醉。我的右手暗暗使劲,捏了捏他的下巴,认命地爬起来出门替他倒水。等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邱杉靠在床头笑望着我,挑了挑眉毛问我,「我靠不靠谱?」
我带着一个十足礼貌的假笑,向他缓缓比出一个大拇指。我把水杯放在他的床头柜上,直接从他的身体上踩过去,跨到床的另一边躺下。邱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回柜子上,忽然趴过来把脸凑在我的耳朵旁边。我闭上眼睛,感觉到他带着酒醉的呼吸缓缓从我的太阳穴流淌下来,以为下一刻他就会亲在我的脸上。停了好几秒种,却听见邱杉轻声笑着说,「谢谢老婆。」
说完他就躺了回去,被子窸窸窣窣地响了一下,之后便再也没有声音。
就这么折腾了三天,我们都精疲力竭,终于可以上班缓一缓。还没来得及多歇两天,转眼就到了周五,下班的时候邱杉顺路过来接我,我们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饭馆吃了个晚饭,又不知道到哪里去,干脆直接回了家。我们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又无事可做,我说看个电影吧,邱杉说看什么。我想了想说看个恐怖片,邱杉从手机上抬起头思考半天说不行,他害怕。
我一想这不正好吗,平常我一个人不敢看,两个胆小鬼一起看,谁也不要笑话谁。我从电脑里拷出来存了好几年一直不敢看的《电锯惊魂》,为了配合气氛把房间里的灯和窗帘也一齐合上。非常好,我很快就可以抓住邱杉的小辫子了。
电影开始之前,邱杉为了壮胆,还拎来两瓶酒。我们一边假装气定神闲地喝酒,一边越坐越近,从沙发上挪到地毯上,紧紧挨在一起。夏天快要来了,我们裹着沙发上的薄绒毯缩在地上谁也不敢说话。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我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一眼邱杉,他仿佛被吓傻了。
我说,「你去开个灯。」
邱杉一动不动,回答我,「谁关的灯,谁去开。」
我说,「你是男子汉,你去开。」
他说,「你是铁娘子,你去。」
我们互相推搡了好一阵,我只好说,「我去开也行,那你今晚陪我睡。」
邱杉惊讶地望着我,忽然坏笑着说,「你想得美。」
说完他站起来,抖落身上的毛毯,像个壮士一般给自己打了个气,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玄关处打开灯,房间忽然亮了起来。
我看他在房间里悠闲地转来转去,便和他商量,「喂,今晚能不能不关灯?」
「那不行。」他断然拒绝,「多浪费电。」
我又试了试,「那我们一起睡沙发?」
他转过来嘿嘿笑了两声,也没有答应我,只是自顾自地去洗漱。这个男人的心好狠哪,我绝望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没什么了不起的,毕竟一个人住了那么多年,这点小困难不算什么,眼睛一闭就天亮了。
做好了心理准备,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害怕,干脆走到卧室去睡觉了。一开始睡得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做起了噩梦,梦见一屋子大蛇在咬我,我一边跑一边拿大刀砍蛇,砍死一条又来一条更大的。直到最后一只大蛇的嘴张到了我的脸上,我就意识到完蛋了。那条蛇比房间还要大,弯弯曲曲地绕了好几个来回。我拼命喊也喊不出声,只好拿刀对着比我人还大的脑袋疯狂乱砍,迸得血腥四溅,把那条蛇的脑袋砍得稀巴烂。好不容易从蛇窟连滚带爬逃了出来,靠在一个大石头上休息,忽然从石头后面爬出来一个穿着红色喜服、头上蒙着盖头的女人,慢慢地挪到我的面前来。
这一回是真的完蛋了,叫也叫不出声,动也动不了,跑也跑不掉,我的脑袋提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梦魇了。我摇一摇头,没什么反应,想动一动手,也没有反应,整个身体像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了。我拼命叫喊,虽然发不出声音也还是要拼命喊,直到听见自己的喉咙撕扯出哑到几不可闻的「吼吼」的声音时,我一狠心,甩给自己一个巴掌。很好,这下是彻底醒了。
醒是醒了,却也不敢睡了。我坐在床上看着房间里微微透着月光的布景,出了一身冷汗。看一眼手机,才半夜三点,我起身走到客厅,开着灯在沙发上坐了半天,困得要命。我撇头望一眼次卧合上的房门,邱杉一定睡得正香。我越想越生气,看的是同一部电影,怎么他就可以睡得那么香。
坐了不到五分钟,我的脑袋已经困得发沉,实在不敢回到房间一个人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推开邱杉的房门,偷偷钻到他的床上。他的房间阳气重,应该不会再闹鬼了。等到明早起来,假如他说我不害臊,到时候再耍赖就完事。
可能因为太困,我躺下不一会就睡着了。我不敢惊动邱杉,只揪着一个薄被的边盖在身上,睡到半夜觉得有些冷,大概是拽了拽被子,却没想到把邱杉拽醒了。邱杉翻身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睡了个女人,一大团墨色头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连正面背面都分不清。
邱杉一个激灵坐起来,一声尖叫把我也吓了一跳。我从梦中惊醒,二话不说又是一个巴掌,不过这一次扇在了邱杉的脸上。邱杉捂着脸在黑暗中瞧了半天,才看清我的模样。
他长舒一口气,委屈地用手揉着自己的左半边脸,「力道够狠的啊你,真没把我当自己老公。」
我坐在他的对面,看他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低声下气地撒了个娇,说,「我做噩梦了……实在不敢一个人睡,就偷偷跑过来蹭一蹭你房间里的阳气。」
邱杉又是叹声气,抱怨道,「那你倒是说一声啊。」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为什么没有把他叫醒,可能是不想打扰他,也可能是碍于面子。总之确实是我做错了,换成谁半夜突然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都得吓个半死。我噘了噘嘴,小声说,「你不是说我想得美吗。」
邱杉愣了一下,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小心翼翼抬头看一眼邱杉被月光照亮的脸,也觉得刚才的闹剧有些可笑。最关键的是,我还扇了他一个巴掌,想来邱杉真是无辜。
我们笑了半天,邱杉渐渐缓和了语气,跟我说,「我开玩笑的。」
我正在回想上一句说的是什么,开的是哪一句玩笑时,邱杉接着说,「你要是害怕,就在这睡吧。」
「哦。」我答应着,又揪着我的薄被边边背对他躺下来。邱杉在背后唤我,「你过来点儿。」
我像只虫子一样向后蠕动了十公分,听见他说,「再过来点儿。」
我又挪了一次,已经足够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时,邱杉从背后伸手过来替我把被子盖好,我的身体终于被完完整整包裹住了。折腾了这么两回,我的睡意已经快消失了。我感觉到邱杉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不是轻抚,而是带着一点重量从额头将发丝向上捋,一下两下,就停住了,仿佛是在安抚我。
他的手跨过我的胳膊,很自然地放在我的手背上,轻轻一握,就抓住了我的手。没有任何解释,像是我们早已习惯这样的亲昵,他便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我背对着他,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沉,慢慢地似乎睡去了。我找了很多理由,比方说他害怕我再次做噩梦,比方说他想要给我一点安全感,比方说他在为自己说过的那句想得美开脱,比方说很多很多,唯独不能说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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