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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教授的金丝眼镜下,是耷拉着眼皮的年老的眼睛。
他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都是同学,没必要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
我也跟着客客气气:「是呢,这不是学校说要处理问题了,我们就来了嘛。」
我室友也跟着委委屈屈:「都是同学,我们也给够陈雨薇和学院面子了,如果不是被欺负过头,我们也不想这样呀。」
听她拿腔拿调的,我简直想笑。
她平时是个比我还彪悍的女汉子,这会儿装绿茶,是特意装给宣传部和学生处的老师们看的。
宣传部部长是个女老师,有点爆炸头,眉毛和眼睛都是上挑的,一看就是很有主意的那种人。
听到我们一来一回打机锋,她也开口了:「你们的檄文我看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刘导也大概和我说了。」
我和室友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但我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严重的不赞同。
刘导能讲什么「来龙去脉」,恐怕讲的是删减又缝补后的故事吧。
果然,刘导接茬:「其实也就是两个学生的内部矛盾,没必要闹那么大。」
我没忍住,说:「这时候还说是内部矛盾?刘导你要不要帮她解释一下违规入学、违规转专业、违规获取保研资格的事情?」
刘导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不自然地瞟了坐在窗边的陈家父女一眼。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陈雨薇这时候倒一声不吭了,低头装死。
看来她心里也有数,那些事情一旦摆在台面上说,她是完全不占理的。
陈教授喝了口茶,说:「既然聊到这里了,那我也说两句。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发的一系列文章,我大概也都看过了。其中很大篇幅的内容纯属谣言,对我和我家人、同事造成了恶劣影响。从法律意义上讲,我保留追究你们诽谤罪的权利。」
不愧是父女啊,一个两个的,用同款套路想让我们闭嘴。
真当我们好糊弄啊?也不看看她陈雨薇得罪的都是谁?!
「碰巧,我们也有些同学是学法律的;碰巧,有一些您所谓的谣言,也正是这些学法的同学说的。从法律意义上讲,诽谤罪的要义是故意散布不真实的内容。而我们发布出来的内容,都有据可查、字字属实。」
陈教授放下茶杯,嘴角耷拉,冷冷地看着我。
说起来真奇怪,在当面和他对峙之前,我想过很多。
譬如他有多手眼通天,在学术圈的人脉有多强,有多大可能跟我的研究生导师打招呼让他好好「招待」我。
可真的站在他面前,听他不知所云又故作威胁的言语时,那些纷繁的念头统统散去,最后只剩下一句——
原来他也不过如此。
我望向他,不感到紧张,不感到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阐述:「您看上去好像懂法,那您也应该知道,陈雨薇的所作所为侵犯了我的知识产权,我是可以起诉她的。」
这一点,也是法学院的同学给我支的招。
我一直按兵不动,是想拿它做最后的杀手锏。
一听这话,陈雨薇分外激动:「你去起诉啊,你有本事就去啊!」
陈教授按住她的肩膀,警告似的喊了一声:「薇薇。」
陈雨薇不再说话,狠狠盯了我们一眼。
停顿了片刻,陈教授说:「你可能弄错了。陈雨薇的论文,是我和她讨论过后,她才开始写的,并没有抄袭你。而且,我们讨论的时间比你写作时间早,我们是否也可以说,你剽窃了我们的创意?」
我震惊了。
怎么会有人撒谎撒得如此理直气壮?!
我还没说话,我室友已经出击了:「好有意思呀,如果真的是你们讨论后她才写的,她为什么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呢?你们什么时间点讨论的,有证据吗?」
陈教授平静地说:「我们在讨论时,没有提防过会有人反咬一口。」
我都快笑了,他可真能说。
这话一说出口,等于把我定性成抄袭者,说我是「反咬」的那一方。
室友就要发飙,我按住她,说:「撞思路不会连文字都一模一样,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就交给法官去判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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