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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就像女人,脾气捉摸不定,昨日可能对你百般柔情,今日或许便乌云蔽日,怒涛拍岸,要将你撕碎。”
唏嘘一阵后,徐福又叹道:
“可不管脾气如何,男人还是离不了女人,就像你我离不开海一样。”
一直到了第三天,剧烈的风暴才渐渐平息,数百人惊魂未定地回到船上,发现船舱进水,食物多半被水浸泡过,不赶紧暴晒就要发霉,倒是黑夫让他们带的菽豆,被海水泡了一天一夜后,居然发出了嫩芽……
喝完豆芽汤,待到风平浪静后,四百余人挤在四条船上,继续向东进发,这之后不过两日,负责远眺的水手大喊:
“五百主,海岸走向又变了!”
果然,海岸再度偏转,蜿蜒向北。
“快到了。”
尉阳松了口气,徐福则喜滋滋的在地图上写写画画,他们的航行证明,这片部族林立的土地,的确如黑夫所画,是一个“半岛”。
是夜,船只夜泊时,徐福站在船头,手持牵星板,对照着六壬星盘,测量他们所在的纬度。
后世之人总以为,纬度测量的前提是证明地球是圆的,但即便徐福他们认为大地是平的,也丝毫不影响纬度测量。依靠北极星的高度与地面夹角来测定纬度,在北半球非常适用,精确而方便。
“郡守将牵星术引入到军中,斥候测得,那沧海君最后的据点临屯,纬度三十八度……”
而他们眼下所在的位置,是三十六度。
那股狂风乱流已经完全熄落下去了,接着便是一场可利用的东南风,四艘艨艟撑起它的两面硬帆,借着风势急驶着,它尽量靠岸,帆索扣在右舷上,一路向北。
至此,他们已经完全离开了弁辰地盘,绕到了东濊,数日后,当徐福再次测量纬度时,他们已逼近三十八度。
岸上的岩石都披着无边绿茵,人们还可以看见成群的獐子在树林里和平原上跳跃着,不多时,一座高高屹立在山上的木制城邑出现在眼前,海边还有许许多多的木筏竹筏,很多人在试图将它们推下海……
而在十数里外,有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正跋山涉水,朝这边飞速靠近,那是公子扶苏亲率的大军。
“正好是八月最后一天,合兵于此。”
徐福和尉阳相视一笑。
“看来,吾等来的还不算迟!”
……
秦始皇三十四年八月最后一天,朝鲜半岛东海岸的临屯城(韩国江原道),这是濊人建立的一个小邦,其实就是个木墙围栏的小寨子,与北边的小邦真番一样,一度臣属于箕氏朝鲜,这也是沧海君最后的流寓之地。
但沧海君长达一年的流窜,也到此为止了。原本沧海君的打算是,避开秦军的锋芒,带着部众在三韩、东濊间流窜,若秦人派军队追击,定会被多山的地貌折腾得疲惫不堪,也会闯入各部领地,引发矛盾,沧海君便能煽风点火,纠集不知秦纠集有多强多大的当地部落,骚扰秦军,使之折戟而归。
可过去大半年间,秦军却改变了孤军深入的策略,改派商贾深入马韩、东濊,用红糖、刀具为敲门砖,与各部建立贸易关系,还用了毒计:各部若无貂皮,可以沧海君部众人头换取货物……
诸部贪秦人之利,沧海君部众屡遭土著劫杀,跟他一起流亡的核心部署本就只有三千余,数月来,竟损失了一千多人。
沧海君只好加以反击,夺取了东濊临屯作为落脚点,此地东临鲸海,眼下,秦军、马韩、东濊数千人从陆路三面包围过来,若不想全灭,就只能指望造船出海,逃到辰韩、弁韩去……
但他们的希望很快落空了,清晨,四艘战船却忽然出现在东海岸,恍如天降!
当黑色的旗帜从船上升起时,当艰难在海上漂浮的竹筏被艨艟毫不客气地撞翻时,又弩机连发,将落水之人统统射死时,沧海君及其部众都绝望了。
秦船虽然不多也不大,但却是全副武装的战船,靠着数十艘竹筏,根本无法入海。
逃了一路的众人无力地跪在海滩上,他们知道,接下来,唯有一死了。
“天罚,这就是天罚……”
沧海君身边,一位衣着打扮,明显来自中原的白发老者嗟叹道:
“我乃明致天罚,移尔遐逖。这就是我认识的秦始皇帝啊,就像昔日对付燕王喜、太子丹、樊於期一样,若谁触了逆鳞,他的天子之怒,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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