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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当然不是谦虚。
与他的兄长、前邸阳君熊商不同,现任的邸阳君熊沥,此前纯粹也就是仗着父兄庇佑在封邑安享富贵的纨绔而已,无论是勇武还是谋略,皆不如兄长熊商,只不过是因为熊商的儿子目前尚未成人,是故,邸阳熊氏一族才将熊沥推出来暂代邸阳君而已,待等侄子长大成人之后,这个爵位还要要交还回去的。
当然,具体之后如何,或者干脆点说到时候熊沥是否愿意将邸阳君的头衔与权利交还给侄儿,此事与这场战役无关,就不多做赘叙了。
与暴戾、霸道、草菅人命的兄长熊商相比,熊沥堪称是楚国旧贵族的典范,平庸、无谋、贪婪、怕死,唯一的优点,可能就在于熊沥尚有自知之明——事实上楚国的旧贵族们,很多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还真没几个明明是蠢材却瞧不起别人的狂妄之徒。
在旁,寿陵君景云麾下巩固心腹大将羊祐在听到邸阳君熊沥的话后,笑着说道:“邸阳君及时率领十万大军抵达此间战场,就是对于此战的最大贡献。”
听闻此言,邸阳君熊沥眉开眼笑地笑了起来,羊祐这话等同于是在向他暗示,这场仗肯定有他的一半功劳。
在说说笑笑了一番后,不懂兵事的邸阳君熊沥询问寿陵君景云道:“景云公子,依你之见,郯城打得下来么?”说着,他咽了咽唾沫,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率军来时,那熊拓许下了承诺,在这场仗中功勋卓著之人,皆能获得一座齐国城池作为封邑……”
在他的话中,他是直呼楚公子暘城君熊拓的名讳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熊拓摘掉了原本属于「邸阳熊氏」的三天柱头衔,而将其给了楚西「平舆熊氏」的平舆君熊琥——别看彼此都是「芈姓熊氏」宗族的族人,但事实上,自从当年「汝南君熊灏」被楚东贵族逼死之后,楚西熊氏与楚东熊氏就彻底成为了陌路人,因此,暘城君熊拓偏袒楚西熊氏的行为,让邸阳熊氏感到非常不满,只是奈何如今熊拓在楚东执掌大权,因此他们也只能委屈求全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暘城君熊拓在战前的许诺,战功卓著者可以获得一座齐国的城池作为采邑、不管此前是否已拥有采邑,这个承诺,让楚东贵族们对这次出兵攻打齐国的行动大力支持。
同时,也让一些本来立场还在摇摆的贵族,清楚认识到了暘城君熊拓的气魄——若非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着吞并齐国,暘城君熊拓又岂会许下这等优厚到让人难以置信的承诺?
不管楚东贵族们曾经是否对暘城君熊拓抱持敌意,但他们必须承认,熊拓的气魄,远远超过他们当今的大王熊胥,确实是一位可以引领他们楚国的雄主。
因此,就算是对熊拓抱持几分敌意的邸阳君熊沥,此番在接到前者的命令后,亦屁颠屁颠立刻率军前来支援寿陵君景云,希望能在战场上获得一些功勋,使他拥有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封邑——毕竟邸阳邑可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遗憾的是,邸阳君熊沥问错了人,因为寿陵君景云也不是一位懂得兵事的统帅,他在听了熊沥的话后,便转头看向了羊祐。
见此,羊祐心中会意,笃定地说道:“公子放心、邸阳君也请放心,我军攻陷郯城,只不过是时日问题。”说到这里,他本着教导公子景云的心思,解析道:“公子,齐国犯了一个重大失误,您知道是什么么?”
景云想了想,虚怀若谷地说道:“还请将军教导。”
见此,羊祐抬手指了指远处正在清理战场的粮募兵们,正色说道:“在中原各国的认知中,我楚军实力最弱。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魏公子润麾下「鄢陵」、「商水」两支军队,横扫中原、十年未尝一败,然而那两支军队的士卒,十中八九却皆是我楚人,谁敢说我楚人羸弱?”
寿陵君景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可否认,魏国的鄢陵军与商水军,也曾一度让他楚国感到头疼,但从民族荣誉来说,魏公子润带领着两支大多由楚人组成的军队横扫中原,这也使得许多楚人有些飘飘然。
“这份认知,实则是因为那些粮募兵的原因……但是,粮募兵当真那样羸弱么?”羊祐摇了摇头,说道:“粮募兵弱,只是因为他们缺少精良的武器装备,且未经过严格的训练,反过来说,倘若他们拥有足够的甲胄与兵刃,纵使缺乏经验,单凭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也未见得不能在战场上有所作为。……往年,我国与魏国打、与齐国打,魏国的兵卒就不必多说了,自魏公子润出现之后,我大楚的军队,纵使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也逐渐不再是魏卒的对手,魏卒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我大楚的军队面前,甚至能以一敌十,故而我楚军一败再败;面对齐国的军队亦是如此,我大楚往年败于齐国,与其说是败在齐国的士卒手中,倒不如说是败在齐国士卒的武器装备与战争兵器手中。”
说到这里,羊祐看了一眼邸阳君熊沥,正色说道:“方才羊某所言,邸阳君及时带领援军抵达此间战场,便是对于这场战事最大的贡献,这并非是客套话,在羊某看来,若是今日这场仗我军战败了,那么,公子这边的战事会变得很难打,而眼下,我军取得了胜利,刨除掉邸阳君带来的援军外,我军还拥有了一支……拥有齐军甲胄的粮募兵,纵使粮募兵再弱,在穿戴了齐军士卒甲胄的情况下,伤亡想来也能大大减少,并且,带给对面的齐军更多的压力,若反复如此,齐军愈弱、而我军愈强……这就是末将所说的,齐国在战略上的失误,他们并没有像魏公子润几次迎战我楚国军队那样,聚集精锐兵力,在战争打响的第一时刻就给予我军迎头痛击……”
听了羊祐的话,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大受启发,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正在清理战场,且剥下齐军士卒的甲胄穿戴在身上的那些粮募兵。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羊祐叫这些粮募兵清理战场,而不是派遣麾下的正军。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战场约十五里外的「郯城」,东莱军大将「邹忌」,正亲自巡视伤兵营,安抚着那些伤势沉重、命不久矣的士卒。
看到伤兵营内那低沉的气氛,不止邹忌眉头紧皱,就连东海军的将军「纪宓」亦是长吁短叹不止。
“功亏一篑啊。”
在踏出伤兵营,东海军主将纪宓长长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不甘心的口吻说道:“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将楚寿陵君景云的军队逼上绝路……”
听闻此言,东莱军主将邹忌默然不语。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在近几日的针对楚寿陵君景云麾下楚军的作战中,无论是东海军还是东莱军,在士卒们心怀保家卫国这个崇尚信念的情况下,皆发挥出了远超平日的水准,纵使楚寿陵君景云麾下的军队是他们两支齐军的两倍,亦几次被他们击败。
要恨,就恨楚国的援军来地太及时了,楚邸阳君熊沥带来的十万兵卒,恰巧解救了楚寿陵君景云于危难之中,反令此前占据上风的东海军与东莱军,遭遇了挫败——在对方兵力乃是己方四倍的情况下被击败,这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只是这两位齐国将领感到很不甘心。
因为只要邸阳君熊沥的援军晚到几日,或者说,他们齐国的王都临淄再派一支精锐前来,他们本来完全可以击溃寿陵君景云这支楚军攻打东海郡的先锋部队,重挫楚军的气焰。
“今日战败,接下来的仗,就更不好打了。”
东海军主将纪宓叹息着说道。
听闻此言,东莱军主将邹忌默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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