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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肯定是有打打杀杀的,但更多的还是人情世故。
然而无论打打杀杀亦或人情世故,所为的实则皆是利益而已,只不过谋求利益的手段不一,所产生的效果也不一。
水师此次悍然违背李绩的军令,出兵平穰城,覆亡其国、逼死其君,这份功劳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即便是阿史那思摩这等降将,亦心中不忿,眼红心热。若是此刻即出兵攻击敌军之后阵,与城内水师内外夹击,敌军必败无疑。
事实上,这一支高句丽骑兵一路追杀唐军北上,期间也只是略微接阵几次,双方点到即止,伤亡都不大。很显然,这支骑兵固然乃是高句丽军中之精锐,但其主帅未必就有玉石俱焚之心。
只要能够战而胜之,很大可能迫使其投降大唐……这又岂不是一桩功勋?
如果薛、阿史那两支军队稍微等一等,等到高句丽军队围城狂攻一段时间,城池岌岌可危之时再出兵,则有着扭转乾坤之效果。与水师内外夹击一同击溃高句丽骑兵的确是一件功劳,可在水师危急存亡之际挽救其于水火之中,一举击溃敌军,两者的功劳不可同日而语。
一者是锦上添花,另一者,则是雪中送炭,力挽狂澜……
阿史那思摩出身突厥贵族,没读过几本汉书兵法,但是这等权谋手段却是最基本的生存既能,毫不生疏。
薛万彻却没有言语,他只是扭头看着阿史那思摩,斟酌一番,方才问道:“水师乃是房二的部队,上上下下都是他的心腹亲信,你可知晓?”
阿史那思摩有些不解:“自然知晓,可是这又能如何?咱们又非是见死不救,只不过延迟一些出兵而已。这么大的功劳水师一口吞下会噎着的,分润给咱们一点有什么关系呢?”
“呵呵,”
薛万彻冷笑一声,紧了紧身上的甲胄,道:“这一路来,咱们两个并肩作战,也算是一番交情。吾将你当作朋友,今日之言便到此为止,绝不会外传。否则若是换了一个人,将你这番话传扬出去,信不信房二回京之后就敢打上你的府邸,拆了你的府门?”
阿史那思摩摊手无语,不忿道:“吾自然知晓此子嚣张,可也不至于嚣张到这种程度吧?分润一些功劳而已,护食也不是这么护的!况且那苏定方此刻必然身在城中,又不会于城上战斗,纵然吾等救援的晚一些,也就是多死几个水师兵卒,伤不到苏定方毫发,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确不解,水师遭受军方排斥,即便房俊执掌兵部有叙功之责,也很难将这等灭国之功完全给苏定方争取过去,国公是没什么指望的,顶了天一个侯爵。既然如此,何妨分润给自己一些?
好歹自己也曾与房俊在定襄城并肩作战过,瞅着是个胸怀宽广的,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薛万彻摇摇头,一边让亲兵将披风给他穿在身上,一边将腰刀在腰间系牢,淡然说道:“可汗你是不了解房二此人之性情啊,区区功勋,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是他麾下的任何一个兵卒却视作手足。若是那些兵卒战死在沙场之上,房二断然不会说什么,可若是因为旁人为了争功而导致他的兵卒枉死,那就绝对不行。当初他初入军伍,执掌神机营,随军西征高昌,其间麾下兵卒有战死者,他收殓其尸,焚化成灰,以陶坛装盛,带回长安。回到长安之后,他亲自捧着骨灰坛子,一家一家送至亲长妻儿手中,并奉上抚恤。”
他勒紧了脖颈处的丝绦,将披风整理一下,鲜红的披风甚是帅气,这才看着面色难堪的阿史那思摩续道:“若论‘爱兵如子’,军中诸将,莫过于房俊者。别人或许不会计较你这些小聪明,但若是被房俊得知,他绝对会跟你拼命。如若他当真一刀将你我给宰了,你以为朝廷会如何处置他?所以啊,惹谁都行,但莫惹房二。”
处置个屁啊!
阿史那思摩再是蠢,也明白自己与薛万彻这等降将在大唐朝廷上的地位对比根本不成比例。假如房俊当真戾气大发将他给宰了,陛下也好太子也罢,顶多便是夺爵申饬一番。
至于夺爵这种事,放在旁人身上或许比天还大,可房俊哪里会在乎?
那厮被夺爵、降爵早就不是一回两回了,还不是一转眼的功夫便又恢复如初……
他赶紧拱手道:“若非将军提醒,吾险些铸成大祸矣!”
心里当真后怕。
似他们这等降将,一则朝廷对他们还有一些利用价值,愿意高官厚禄的予以笼络,再则亦是给那些依旧与大唐作对的胡族蛮夷们看看,投降咱们大唐依旧高官得坐、骏马得骑,颇有“千金买马骨”之意。
可若是心里当真将自己当成那么回事儿,那可就离死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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