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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四目相对,良久,侯莫陈虔会方才轻声一叹,摇摇头,道:“四十载清心寡欲,终被权势所累……老夫悔之莫及。”
若贪恋权势,以他当年之才华能力、家世背景,早已屹立于朝堂之上,执掌大权、指点江山。既然选择了这一条清静之路,只为心中那道倩影默默祈祷,又何必重新将那些功名利禄都捡起来?
如此以来,岂不是四十载光阴尽皆虚度,一切又回到当初?
李靖缓缓颔首,唏嘘道:“当年先生之风采,吾至今尤未忘却,眼下时局不稳,吾辈军人自当报效家国,不能兼顾私情,故而会留下兵卒看守此处,免得旁人前来打扰,还望先生谅解。”
言罢,起身一揖及地,未等侯莫陈虔会说话,转身大步离去。
人一旦到了某一种境界,便不屑于说谎,更不耻于说谎,只要侯莫陈虔会说出那一句“悔之莫及”,李靖便知道无论如何,都再无人能够游说侯莫陈虔会回到这一场兵变绸缪之中来。
没有了长孙冲居中调度,没有了侯莫陈虔会振臂一呼,关陇门阀群龙无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怕是这会儿,关陇门阀应当聚在一处焦急的商议如何善后……
……
正如李靖所想那般,崇仁坊赵国公府被“百骑司”强闯入内,长孙冲固然钻入密道,却终究被抓获,已然押赴兴庆宫等候太子裁决;李靖亲自带兵包围永阳坊,将侯莫陈虔会居所隔绝……一桩桩消息传出,关陇门阀尽皆大惊失色。
本以为关陇门阀联合起来势力强横,足矣发动一场兵变,彻底击溃所属于东宫的武装力量,进而废黜东宫,另立储君。可谁能想到太子殿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紧紧的掐住了关陇门阀的七寸,将此次绸缪的两个核心人物一个抓捕、一个软禁,使得各家相互之间难以协同。
若是继续发动兵变,统属不清、无法协同,群龙无首之下极易指挥失灵,大战一起那里容得下这等错误?
可若是自此偃旗息鼓,城内城外已然秘密聚集起来的力量怎么办?所有一切都被东宫得知,纵然此刻退怯,可东宫定然谨记在心,日后清算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进退维谷、取舍两难,关陇各家如今暗暗叫苦,骑虎难下。
崇仁坊。
赵国公府被“百骑司”团团围困冲入府中拿人,惨呼喊叫火光冲天,同在崇仁坊的梁国公府早已阖府警戒。多日之前,房家在城外、骊山各处的农庄便抽调精壮家兵入城,分发兵器甲具,以防意外。
其中,崔敦礼甚至利用职务之便,从兵部铸造局调集了数十具用以装备重装步兵的覆面铁甲……
长孙家那边沸反盈天,房家这便已然准备就绪。数百家兵看守院墙各处,穿了铁甲的部曲则坐镇中堂,更有火器、弓弩无数,所有家兵、奴仆尽皆全副武装,捍卫府邸。
面对这等紧张局势,高阳公主非但没赶到害怕,反而兴致勃勃,毕竟任何一个李家女儿都是在自家“三娘子”平阳昭公主李秀宁的事迹上成长,骨子里便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霸气!
此刻高阳公主逼着武媚娘帮她穿上了一身闲暇时量身打制的山文甲,外面罩着绛色披风,云髻高耸修眉俊目,纤手摁着肋下宝剑,大马金刀的坐在堂中太师椅上,巴掌大的小脸儿紧紧绷起,英姿飒飒、威风凛凛,颇似白虎衙堂里将军升帐……
武媚娘在一旁不忍萃睹,单手捂脸,小声埋怨道:“殿下当真胡闹,您乃千金之躯,金枝玉叶,咱们家更是贞观功臣、国朝勋戚,纵然关陇门阀兵变欲废黜东宫,又岂敢无分差别的攻击咱们家?如今公爹、郎君尽皆不在,殿下您便是一家之主,还是应当稳重一些才对。您这般煞气腾腾,自己倒是觉得好玩儿,可就会给下边人一种‘生死存亡’之急迫感。所谓主辱臣死,若是您这位公主殿下都做好了亲自提刀上阵的准备,下边那些家兵奴仆尽皆感到羞辱,万一有人在府外叫嚣,甚至引兵前来试探,他们忍不住便会主动出击,反倒将自己置身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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