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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处置邵大侠?”
“抓起来,明正典刑。”
李太后说这句话时,不单恢复了议政时的那股泼辣劲儿,眼神里还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机。玉娘顿时惊呆了,脸色白煞煞的甚是难堪,李太后看她这副样子,狐疑地问:
“玉娘,你怎么了?”
“吓的,”玉娘尽量掩饰,佯笑着说,“一听太后说杀人的事儿,奴婢就害怕。”
李太后相信了她的解释,心里头对她更是怜爱。硬是把她留下来吃了一顿午膳才放她出宫。
玉娘回到积香庐中,已是半下午了。她一头扎进卧房倒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嘤嘤地哭泣起来。玉娘本是个知恩必报的多情女子,乍一听说将她救出风尘苦海的恩公邵大侠惹上了杀身之祸,她就心如刀扎。除开张居正,如果说世界上还会有一个男人让她牵肠挂肚的话,那这个人就是邵大侠。她与张居正是两情相悦,是鸾凤和鸣耳鬓厮磨的闺房之乐;而与邵大侠则是另一种感情,尽管邵大侠比张居正还要小几岁,但她却将邵大侠视为父辈,是值得她信赖依靠的人物。今年春上,当邵大侠求她请张居正写信给胡自皋就近照拂的时候,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能为邵大侠做一点有用处的事,她的心灵便会获得极大的安慰。如今恩公出了这大的事情,性命都不保,她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救他。她知道眼下惟一能救下邵大侠性命的人就是张居正。她在为邵大侠伤心落泪之时,内心中也还存有一份希望。
不知不觉暮色降临,丫环进来喊玉娘下楼用膳,玉娘不搭理她,只挥手让她退下。又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寂静的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知道这是张居正到了,心里头一热,刚刚停下去的眼泪又溢出了眼眶。
听得推门声,张居正匆匆跨进门来,他一见屋子里黑咕隆咚的,便吩咐随他一起上楼的小凤儿掌灯。屋子里片刻亮堂起来,张居正瞧见玉娘俯在床上,正无声地抽泣,便轻轻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玉娘的肩膀,柔声问道:
“玉娘,又碰上了什么事,令你如此伤心?”
玉娘不吭声,张居正又道:“是不是怪我几天未曾来陪你,又生我的气了?”
玉娘闻听此言,反而肩膀一耸哭出声来,张居正被她哭得手足无措,正不知如何解劝,玉娘忽然翻身下床,一下子跪在张居正的面前:
“老爷,你得救救奴婢的叔叔。”
“你叔叔,你叔叔是谁?”张居正一时没理会过来。
“就是你替他写信给漕运总督的那个人。”
“哦,是他,”张居正一下子明白了,但故意装憨儿说道,“他怎么了?”
“老爷,你别再瞒着我,奴婢什么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你正在办奴婢叔叔的案子,你要杀他。”
“你叔叔是谁?”
“邵大侠。”
“怎么,你叔叔是邵大侠,”张居正仍然在做戏,大惊失色地说道,“你上次并没有对我说实话。”
“太后对我说,你要将邵大侠明正典刑。”
“是啊!”张居正尽量让玉娘看出他心情沉重,他抚了抚玉娘的秀发,劝道,“玉娘,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老爷,你不答应,奴婢就不起来。”
张居正长叹一声,心里不肯再对玉娘隐瞒,遂答道:“你这位叔叔,我现在实难救下。”
“为何?”
“皇上亲自批准的捉拿邵大侠的拘票,已从刑部开出四天了,这会儿恐怕已到了扬州。”
“小皇上听李太后的,你去求李太后。”
“事涉朝廷法纪,李太后断不肯徇这个私情。”
“你别托词,”玉娘一时情急,竟说了一句冒失话,“奴婢早看出来,李太后对你有意。”
张居正闻听此言头皮一炸,扬手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打在玉娘粉嫩的面颊上。刹那间,打人者和被打者都一齐惊呆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娘才捂着火辣辣的面颊,“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玉娘!”
张居正伸手过去把玉娘揽进怀中,他为自己的鲁莽与冲动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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