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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奭脸都白了!
他才不管什么匠人可以当官、匠人可以封爵的浑话,他现在脑袋里乱糟糟只有那么一句话翻来覆去的响起——军器监、将作监、少府监,无论哪一个衙门,只要是冶金方面的人才,统统给本官挖来……
娘咧!
怪不得铸造局少监这个一个大权在握的职位能够吊到自己脑袋上,柳奭起初还以为房俊这是在酬功,奖励他从贺若明那边讨来一个“不反对”的许诺,使得兵部能够顺利成立铸造局。
却不曾想房俊这棒槌是想要将他榨干了哇,卖了老脸求了贺若明,还得再去跟那些衙门抢人……
诚然,唐朝的匠人地位极其低下,虽然比之明朝那等“终生不得脱籍”的匠户制度要强上一些,却也是社会最底层的那一群人。
在唐代的所有典籍之中,官府所属之工匠皆是以“丁奴”、“官奴”、“户奴”这样的称谓出现,由此可见,官府工匠较之平民以及私工匠更为低下。
隋文帝之时便有“工商不得入仕”之规定,唐承隋制,这一点亦被继承下来,唐朝律法之中“匠人不得别入诸色”便是指此。
李二陛下更曾说过:“工商杂色之流,假令术逾侪类,止可厚给财物,必不可超授官秩,与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终唐一朝,这句话皆被奉为限制工商入仕的金科玉律,虽然中唐之后社会风气有所开放,却依旧不允工商参加科举。惊才绝艳的李白便是因为商贾之身份,终生无法参加科举……
而且唐朝工匠的户籍管理亦是极其严格,“凡工匠以州县为团,五人为火,五火置长一人”,所有的工匠“皆物勒其名”,“军器则勒岁月与工姓名”,用以追查产品之品质,做得好了是应该的,一旦做得不好被追查,则往往会被施以最严厉的惩罚。
工匠皆是在各个衙门落籍,然后以“力役”的形式在官府的衙门从事生产,工匠从十六岁开始服役,服役期是每年两个月至五个月,几乎比一般的平民服役期多一倍不止。
“百工困穷,无时休息”,“将作役功,因加程课,丁匠苦之”,可见工匠生存条件之艰苦……
可这只是工匠的社会地位,却绝对不代表工匠的社会价值!
要诸如军器监、将作监、少府监这些衙门,正是以监督匠人之生产而存在,评判官员之优劣,正是依据政绩而言,若是放任工匠外流,本署衙门的生产任务如何完成?
房俊让柳奭去各个工署挖人,简直与那些工署之官员抢饭吃无异……
这是要让他成为大唐所有工署之仇敌!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拒绝?
怕是房俊当场便能翻脸,他先前因为劝解贺若明而得到的功绩竹篮打水不说,反而可能被房俊一脚踢开……
柳奭满腹憋屈,却又无可奈何,见到房俊探寻的目光望过来,只好闷声说道:“下官……遵命。”
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这头低着低着,就连脊梁都弯了……
柳奭也只能在心中呐喊:
房二啊房二,你就坑死我得了……
“你小子是想翻天么?”
李二陛下吹胡子瞪眼,恨不得一脚将面前的房俊踹翻在地。
这个棒槌!
一天不给自己惹点事儿就难受,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厮,这辈子追着自己还债……
房俊连忙借着起身的机会,不着混迹的稍稍后退一步,奇道:“陛下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李二陛下将房俊刚刚呈给他的一份扩充铸造局的章程丢在他面前,骂道:“你个混账到底搞什么鬼?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铸造局尚未开门儿呢,就开始想着扩充了?居然还要给匠人当官晋爵的机会……你是不是嫌老子这皇帝坐得太稳当,想要搞得天下大乱才甘心?”
房俊尚未说话,便听得旁边一人慢条斯理道:“工匠皆是贱户,假令术逾侪类,不事耕种、贪图安逸,逃避风吹日晒而安居于室内,畏惧黄土地垄而寄身于棚户,只是卖弄技巧便取得农人数倍之利,岂可授予官秩,与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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