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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向小音道:“你能够这个样子混在他身边,想必是费了不少力气,那代价,大约是很久没和刘家的人联系了吧?”
小音按膝轻笑,却不答他。
赵非涯也不理她,只笑道:“你既然答应了我的事,作哥哥的也不能亏待了你,送你一个情报好了。”
便正色道:“其实这消息我也没什么把握,你听过便算。”
方道:“我二叔可能要回来了。”顿一下,又道:“说确切些,他这时说不定都已经通过堂州了。”
小音猛一惊,待要追问时,赵非涯长笑一声,已又将手下唤入,小音便住口不言,轻轻敛衣一礼,随那几名军士去了。
夜,半轮亏月冷漠的挂在空中,星很少,在无云的夜空中闪烁着,散发着墨蓝色的寒冷光芒。
风不算大,可夜风总是寒冷的,高处,尤其如此。
“梆,梆,梆…”
梆子声中,一盏暗黄色的“气死风”被挑着在队伍前面,引领着一队呵欠连天,约二十来名的军卒们懒懒散散的爬上了城楼。
上面,是早已经连眼都不想睁开的值卒,一个个东倒西歪着,有几个都要靠扶着兵器或是身边的柱子才能站住,显是刚刚被人喊醒,嘴里尤在不干不净的骂着:“你娘的,来得是一天比一天晚了,有种你们明儿就别来换岗,让爷爷睡个挺的…”带头军官自然一阵责骂,却也没谁理他,更有几个老兵油子斜着眼晒道:“宫爷,今儿火倒大的,怎么,在小桃红那儿没撒干净就被赶出来了…”说着便是一阵哄笑,那军官也无可奈何,只是一迭声道:“就只知道贫嘴,真有有人偷城,被你们误了事,那时你们才知道死字怎么写…”
混乱当中,两队军士终开始依规矩将值上一一交割:那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只是些个官样文章,大都扯淡的紧,这些人都是值老的兵,并没谁放在心上,只是嘻嘻哈哈的在对付,不过是趁此在城楼上来回走动一下,新值的除除寒气,替下的赶赶困意而已。
要说城楼上值守官军当中,最苦的莫过于爬在再高挑丈八的大木楼子上蹲守的“望卒”,登高辛苦不说,而且八面来风,如刀剔骨,再困极时也闭不住眼,更不能学其它人烤火吃酒,历来官面上规矩,上这里的当是诸人中身体最健,眼力最好者,实际上历来必是新手懦汉,再没第三般人会干,一般也蹲不了多久,九成九还是阴奉阳违,不多久便会溜将下来,今夜倒也没有例外,待那军官巡至木楼下面时,一眼便看见那望卒裹身绵袍靠在旗杆下面睡得正香,不觉又是火起,上去便踹了一脚,骂道:“他妈的你找死啊,不知道大人们新定了许多规矩,要从严治下,规范诸事,你这个样子要让知道了,至少是五十军棍…”
既任望卒,自必是值卒当中最无后台本事的,便不敢学前面诸人还口,只是摸摸屁股,一字也不敢说,便领着前来换岗那望卒匆匆向木楼上爬,只是,爬到一半到底心中忍不住,暗暗骂道:“你奶奶的,大人们若知道,也必定是你报的,一个屁大点官儿,也忒娘的威风…”一面尤在想道:“狗屁的规矩,都他娘的是些哄上面好看的玩艺儿,定这些龟孙规矩的人,便没一个象老子在这上面喝过整夜的西北风数野狼眼睛…”忽地大悟:“怪道规矩改来改去,永远都是咱们倒霉,这定规矩的人中,可从来就没有过在这里受罪的弟兄…”
一边心中牢骚暗发,一边两人已爬到上面,两人便依规矩将火盆子挑得旺了,眯眼远望,又检查一下角落上那面大锣是否还好,先前那望卒便转身欲下,一边口中还在小声道:“等会儿要是想下去睡觉的话,靠西边点儿,靠墙那边白天里被几个王八蛋尿了,臭的紧…”忽听那新来望卒奇道:“老哥,怎地那边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动…”便笑道:“你必是看错了,这会儿连鬼也没有一个,春荒时节,连狼都他娘饿死光了,那有什么乱动…”说着便转回身,眯眼细看,却也见一片死沉沉黑暗当中似有什么在蠕蠕动弹。
两人这一耽误,下面便已有人不大耐烦,几个性子燥的已扯开嗓子骂道:“娘的看什么看,还能看出个逼不成?”又有人说些不阴不阳的风凉话道:“要不怎么说望卒就是咱值兵里的那道汤呢,每次要走,都是他们拖到最后…”又有人骂道:“来不愿意来,走不愿意走,拖球呢拖,怕回去交不了官差被娘们打出来怎么的…”
忽然有数声异响,那些骂声竟就低了下去。
那军官猛觉不对,急转回身,边去摸腰里佩刀边道:“什么…”却没等说出那个“人”字便闷哼一声,僵立不动了。
上面那两名望卒此时已知事情不对,怪叫一声,同时扑向角上去抢那大锣,却还未冲前便觉腿上一痛,扑跌在地,始见着自己大腿竟已经教长箭贯穿,生生钉在了木头上!
“你们这样子,就是夏人的所谓精兵了吗?”
发出着轻蔑还带一点感概的喟叹,敌人终于现身,却只有一个:全身都藏在黑色的盔甲下面,他缓缓的自城楼的阴影当中走出,背负长弓,左手提着一把闪亮的马刀,刀口上犹有鲜血滴下,右手中却握了本册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唉…”
轻轻叹着气,他慢慢的走向前来,却不放过任何一具尸体,总会从上面踏过,而当他脚踏踩下去的时候,就必有阴阴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耳听着染血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两名望卒抖个不停,都知今日已是不能幸免,竟连“还可以大声喊叫”也都吓的忘了。
却忽然,有一只手将他们扶起,更将一样东西摊在他们脸前,淡淡道:“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那老成些值卒抖抖着道:“我,我不识字…”说话时牙齿撞个不停,听起来含混不清,十分的辛苦。
那手的主人失笑道:“是了,我倒忘了。”便将那东西抬起,念了几行,道:“这是什么?”两名值卒听得明白,都觉胡涂,却也不敢不答,小心翼翼的道:“是,是我们轮值守城的规矩册子…”
那人道:“哦?”
又道:“这东西倒新的。”说着翻了几页,又道:“后面还揿了印,是才出的东西?”
值卒道:“是。”
那人轻笑着又翻了翻,方道:“印是兴庆那边加的,瞧样子是上面推下来的?”
值卒面有得色,道:“不是,是咱们这边定的,上头见定的好,便立成规矩要推,当时还奖了我们老爷,连我们也混了一顿酒肉。”
那人失笑道:“什么?!”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说着话,他的语气已渐渐变的阴沉严厉起来。
“为什么,你们自己订的规矩,却没人遵守呢?!”
说着,他的手指已在册子上掐出几道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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