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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人渴望相信自己是善良和光明的,因为他们其实明白,自己是“恶”的。是“黑暗”的……道门先人虽然无情,却说出了世界的真理。
“那么,天,或者说天道呢?在你看来,天又是什么?”
倒吸着冷气,显然没想到这种答案会由儒门巨子说出,太史霸追加一个问题,却立刻又拍拍自己的脑袋。
“多此一问,当然是‘天行有常’了。”
“对。”
“天行有常,不为善存,不为恶亡……我们要作的,和我们能作的,是制而用之,是应而使之,治有其道:顺水行舟而已。”
“绝对的真理是欲望,人的欲望,除此以外,这世上没有真理,更没有神。所以,我们从来都知道太平道的必定失败。”
“必定失败?”
讽刺的笑着,太史霸问子贡,那,儒门又为何深忌太平道,必除之而后快?
“第一,我们从来都没有‘必除之而后快’,若真那样的话,他们每次复苏的周期,都会被延长一倍以上。”
在儒门而言,太平道更像是一剂猛药,虽有虎狼之性,但用得好,却足以却病强身,所以,每当太平道失势,他们也会及时收手,坐视其的复兴。
“亚圣虽然天真,有时却也能够捉到真理,‘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的确是很有价值的铮言。”
“第二,我们知道他的‘必定失败’,可我们更知道,若在这‘失败’前先有了短时的‘成功’,整个天下,将会蒙受到怎样的可怖当中,所以,那怕是短时的成功,我们也绝对不会冒险。”
“天下?这么有责任感?”
冷笑着,太史霸似乎还想追问,但,子贡却先行一步,将问题抛回。
“而你呢,你所相信的,又是什么呢?”
“我……”
微一犹豫,却突然回过神,盯住子贡。
“这,应该算是我的荣幸吗?”
“可以算是吧。”
从刚才到现在,据说是要来“问话”的子贡,一直在被太史霸追问,在缓缓阐发着自己的思路,从形式上看,这确乎是一种成功,甚至,已令到太史霸有了微微的自豪感,直至现在,他方悚然一惊,警觉到了刚才可能只是对方战术的一部分。
“问话……难道,连‘回答’,也是‘发问’的一种?”
“发问,是为了得到你的回答,但究竟起来,则是为了‘了解’你,而只要你在不停说话,我这目的便可达成,至于问或答……那只是形式罢了。”
“那么,你现在,知道多少了呢?”
“差不多,可以确定了吧。”
依旧是死树一样的表情,子贡慢慢道:“但你还是可以再说几句话,你很有趣,我愿意多听一时。”
面对子贡的傲慢,太史霸眼中凶光一现,却又收敛,道:“好,我答你。”
在太史霸的心中,人,或者说历史,不外乎是两种而已。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耕种,一种人抢夺,耕种的是多数,抢夺的是少数,但多数人得到的却只是,也只会是少数,少数人占据的才是,也永远是多数。”
“法帅是伟大的,但他终究也只是一个抢夺者,他身边终究也只是一群抢夺者,天机,四帅、五虎、八彪……无论他们有多么讲义气无论他们有多么忠诚正直,本质上,都只是跟在法帅身边的抢夺者,对埋头田中的耕种者来说,他们,和当今帝姓以及帝姓身边的无数小人,并无区别。”
“但我希望,我,我能够有所区别。”
“我不愿与后一种人为伍,也不想当前一种人受苦。”
“所以我离开。”
“我耕种,并留给自己,我不抢夺,也不被人抢夺。”
“所以我不在乎法帅的失败,因为那种成败,在我眼中根本没有意义。”
“所以,你找错了人,更吓错了人……有所忌者,必有所不能为,但我无所在意,当然也无所不能为……包括,杀掉你。”
好象感到冷,子贡把手从袖子里轻轻抽出,对在一起,用力的搓着。
“你的确是精通辩术,真是罕见,当今天下的年轻强者中,的确有很多人同时也堪为智士谋主,但会这样认真修习名辩之术的,还没有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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