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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秃头,你全家都是秃头!老子是被那个秀什么打成这样的!”
原来,当日艾财出手,一顿棍,密而不乱,将朱览头面都照顾到,却肿而不破,皮肤下面若有水流动一般,不但影响了外在形象,更将他头上毛发的生机断绝。等他伤好之后,竟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秃头。
二人尤在互相指责,一个说另一个没眼力活该被打,另一个又说对方胆小怕事不晓得富贵险中求,旁边踏溪再也听不下去,念蛊发动,登时让两人口不能言。
“喂,你们,说在邵陵很熟是吧……”
在发哈镇搜寻未果,半是继续,半是玩乐,踏溪便决定到邵陵城看看,反正,手头也有两个免费的导游。
不一日,到了邵陵,鬼踏溪便立刻被这大城吸引住了。
虽然他也曾缠着鬼踏江讲过在邵陵的生活,但耳闻怎如目睹,转过山弯,透过枝桠的缝隙,看到那高大的城墙,鬼踏溪,便神为之夺。那是看惯了竹楼木寨,红枫青石,皂巾黑氅的眼睛,所接触的另一种天地。
不独鬼踏溪,旁边石伢、小银等人,也各自呆了半晌,方在较早回过神的鬼红蛛催促下,走上青石铺就的道路,走进邵陵。朱览二人倒是偷偷在心里说了几句“土包子”,浑忘了还有念蛊在身——兴高采烈的鬼踏溪也未在意就得了。
邵陵,百年之前,也不过是他们想象中更大的寨子而已。只是在夏人经营之后,青瓦白墙,鳞次栉比,高低错落,却街道整洁。踏溪他们所进的城门,是纳人聚居之处,还种了一些枫树,更有些枫树前还有些小小的儿童装作拜神求鬼——倒让踏溪他们觉得有些亲切。
“小少爷,这是南城,也是咱们纳人住的地方。您看那边,那个高楼,是本城土司花家的地方……”
朱览二人回过味来,忙着意伺候,做起导游的工作。
只是这也是这秃子急昏了头,抓了自己的这一行人,身上挂着都是五行配饰,武器又多是长刀,明显是鬼纳之人,却主动跟他介绍其对头的地盘,不啻在狼穴边上烤肉,毒虫窝里安眠。还是旁边的胖子有点眼力价,扯了他一下,又做了个眼色,朱览这才明白过来。
“啊……这个,您再看那边,再往前几条街,就是纳夏互市的地方了——也是邵陵的中心。那边有不少商铺,也有不少馆子。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也是打听消息最方便的所在,要不咱们先过去看看?”
鬼踏溪听了,便大快心意,在路边各位纳民躲闪的眼光中,一路走向夏市。纳人的皮毛、药草等自然不在鬼踏溪等人眼里,他们专看夏人的首饰、布匹、盐茶、铁器……还有,吃喝,鬼踏溪最爱的好玩的、好吃的。
“少爷您可算问着了。邵陵城名吃不少哇,这可是大夏最南的大城了,各地名吃荟萃,什么爆肚冯、猪肉荣、狗肉徐、腊肠陈、烤鸭全、鲍鱼钟、酸菜鱼、竹筒饭、包子、麻花、馄饨……应有尽有,本地纳人所作的腊肉更是一绝啊!”
“腊肠……就是火腿么,跟我们的云腿一样?”踏溪兴致勃勃地问道。
后边的胖子“老孔”听到一个菜名便打一个颤,听到这里,更是惨号一声,右手一下捂住了左臂,面色苍白。
踏溪转眼看看,道:“叫什么叫?!你那里又不是火腿,还捂,以为我鼻子不灵么?”
老孔便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少爷,鬼少爷,莫理他,他前一阵失手,现在对菜名过敏。您看前面,就是邵陵最有名的酒楼,太平楼——嗯,一会儿点菜别当着他面就成。”
太平楼是个很俗的名字,太平道也是,太平记也是。
不过往往越俗的名字,越能体现某些高人的高。
据说夏人某世家,府门前就是一大片空地,说是“就是浪费才能显出我家的气派”;又有人说,“时尚就是不时尚”。俗人用俗名,那就是俗,雅人用俗名,反倒显得他格外之雅。
太平楼的东家,据说是“倚马陈家”的人。而“倚马陈家”,也实在是天下文脉之一。再俗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大家也不敢当俗话听。何况,太平楼布局独具匠心,饭菜精美可口,服务热情周到,来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有哪个敢说它俗了?
众人一窝蜂拥将过去,却在门口碰到几个人,争着要先进楼。那方是一主四仆的样子,主人二十多岁,衣着华贵,长得也很精神,四个下人年纪稍长,做护卫打扮,却只有两个一刀一剑地带了兵刃。
踏溪乃是野惯了,一看争路,便想上去来个下马威。不料那主人看了他一眼,不等他上前,立刻喝止了手下,做了个笑脸,道:“兄台请先。”
仿佛一拳捣在空处,踏溪也不好说什么,扭头气哼哼地进楼,跟在后面的小银、石伢等人呲牙咧嘴冲那帮人示威。那主人仍是满面笑意,下人沉静如山。
太平楼,楼分三层,第一层乃是大厅,多是寻常百姓,第二层也差不多,只临窗一圈座位,中间有台,吹拉弹唱,第三层乃是雅间。踏溪不想憋到小屋里,也不想在拥挤的大厅,便上了二楼。
上的楼来,却见一堆人堵着楼梯口,居高下望。当先一人,着短衫,裸着双臂,一条青滢滢的五尺长棍担在右肩,面上似笑非笑。
心中正不爽,面前又有人挑衅,踏溪便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待要迈步上前时,背后衣衫被人拉住,扭头一看,却是朱览。
只见朱览拼命缩作一团,脸色青白,一个劲儿往自己背后藏,还拼命做着眼色。
实在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不过上面的人正好说话了:“别躲啦,早看见你了。上次我说见一次打一次,你远远走了不就得了……唔,这个纳族小崽子,不会就是你说的什么‘宗门’的人吧?”
二话不说,上面的人已经一棍打下。踏溪也终于想起来,这人就是踏江提过的,谈家五色棍里青棍的首领,路上朱览也提过,叫什么爱财的。
虎吼一声,后面的银保已经冲上,纳刀一架,护住了踏溪,却被震退了两步。
碰上挑刺的人,连鬼红蛛也立起眼眉,但又想到今趟是为救踏江的幼女而来,不宜闹事,正想把摩拳擦掌的踏溪拉住,却见有个人默默地走上前来。
竖起五指,拢拢头上的乱发,那老孔脸上倒是出乎意料的肃穆。
“鬼少爷,这人……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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