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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伽罗冷笑:“若只是举止粗俗倒也罢了,假以时日,总能学得会!只是她的品性可是从她娘胎里带来的,任凭母后如何,也无法令她脱胎换骨!”见杨勇还要说,将脸一沉,冷声道,“你若执迷不悟,我立刻以勾诱太子之罪,将那云氏逐出宫去!”
杨勇见她发怒,再不敢相求,无奈只得应命,退出殿去。
数日之后,独孤伽罗和杨坚经细细甄选,见安州总管元孝矩之女元珍性情温柔,举止端庄,应答间才情毕露,心中颇为满意,即刻传旨,立为太子妃。杨勇心里虽说一万个不肯,可迫于杨坚和独孤伽罗的威严,只得领旨。
哪知道杨勇大婚之后不久,东宫竟然来报,说太子妃元珍前段日子偶感风寒,哪知道这病一日重过一日,竟然一病不起。
独孤伽罗暗惊,立刻前去探望,见只是数月间,元珍已瘦得脱形,不禁心疼,握住她的手连声劝慰。元珍本是出自名门,满腹的酸苦却无法向她说起,只能将心里的委屈压下,反而劝解她。
独孤伽罗见她虽然气色不好,但精神尚可,稍稍放心,又怕说话太久让她伤神,略坐片刻,也就出去了。
哪知道她出门没有走出多远,就见杨勇匆匆而来,见到她迎头跪下,大声道:“母后,云氏已怀有儿臣的骨肉,儿臣请旨,准儿臣纳云氏为妾!”
独孤伽罗一怔,瞬间大怒,指他道:“如此伤风败俗的行径,你竟然说得出口!”此时她才明白,必然是杨勇大婚之后宠幸云氏,而云氏竟然以未嫁之身有孕,太子妃元珍气愤之下才会一病不起。
杨勇见她动怒,连连磕头:“母后,儿臣自知母后不喜欢云氏,可是她肚子里毕竟有儿臣的骨肉,请母后开恩!”
独孤伽罗气得直抖,摇头道:“太子妃病体沉重,本宫来东宫这些时辰,不见你问过一声,如今为了一个丧德的女子,你竟然露出这副嘴脸!”恨恨咬牙,冷声道,“她自以为母凭子贵,想借这孩子挤进东宫的大门!勇儿,本宫今日告诉你,任凭她如何,本宫断断不会许她嫁入我大隋皇室,你死了这条心!”说完,再不理杨勇苦苦哀求,转身就走。
独孤伽罗在东宫花园里的一番斥责,不知如何从后宫传出宫去,传入朝中,言之凿凿:“皇后不仅不许太子纳妾,也不许皇帝立妃,到如今,竟然使六宫虚设!”流言径直给独孤伽罗冠上悍妒之名,一时朝中众臣纷议,纷纷上书劝谏。
那日独孤伽罗刚刚走到千秋殿门口,就听殿内杨坚满含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这是朕的家事,你等各自管好朝政就是,后宫的事,不必多言!”
“皇上!”一名臣子的声音跟着响起,“皇后为一国之母,如今朝野均传皇后悍妒,于皇后名声不利啊!如今,只有皇上立妃,选纳后宫,此流言才能不攻自破!”
“是啊,皇上!”另一名大臣跟着言道,“这四名小姐都是名门闺秀,知书达理,且都是朝中重臣之女。皇上对皇后专宠本无可厚非,只是朝堂与后宫之间,总需一个平衡,还请皇上立妃,以安众臣之心!”
杨坚被他气笑:“朕以武定邦,以文治国,自会还这大隋天下一个盛世,若有朝臣不服,也是朕为政有什么错失,难不成朕于后宫放上几名女子,这天下、这朝堂就能安稳?如此说来,倒是前朝的宣帝更能得天下人心!”
大周宣帝宇文赟后宫无数,那可是一等一的淫乱帝王,几名臣子听他竟然以宇文赟自比,立时跪倒:“臣不敢!”
独孤伽罗听到这里,已明白事情原委,命内侍通传,迈进大殿,福身施礼:“臣妾见过皇上!”
杨坚本是一腔怒火,看到她,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伸手道:“伽罗,不必多礼!”亲自携她起身,才向跪伏满地的大臣和四名小姐摆手,“此事不用再议,还不退下!”
众臣见到独孤伽罗,深知杨坚对她言听计从,太府张先立刻转向她磕头道:“臣参见皇后!臣斗胆,为了朝堂平稳,为了大隋天下,请皇后劝谏皇上,选立妃嫔!”
杨坚听他竟然劝到独孤伽罗头上,又气又怒,指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独孤伽罗凝视他一瞬,又看看杨坚,再看看殿侧跪着的四名美貌少女,这才问道:“张太府,皇上选不选后宫,与这朝堂,与这天下何干?”
张先叩首道:“回皇后,历朝历代帝王,无不是三宫六院,一为皇室开枝散叶,二为安定朝中众臣之心!”
独孤伽罗只觉好笑:“如今国有储君,本宫与皇上共有五名皇子,何需旁人开枝散叶?古往今来,这后宫争斗往往牵扯到朝堂,朝中众臣为争一个储位,连群结党、互相掣肘的比比皆是!皇上只有一个,储君之位也只有一个,皇上固然可以立妃,又哪里当真能够不偏不倚,以安朝中众臣之心?”
杨坚见她坦然而言,丝毫不为流言所动,心中更多钦服,上前一步与她携手并立,点头道:“不错,若是朝中众臣只盯着后宫的恩宠才肯尽心,这官不当也罢!”
张先见独孤伽罗竟然丝毫不虚与委蛇,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愣怔一瞬才道:“天子后宫三千,古礼不可废啊!”
杨坚昂然:“得与伽罗同心,朕覆了这三千后宫何妨?”短短一语,道尽帝王一颗坚贞之心。独孤伽罗满心震动,侧头与他对视,眸底皆是光辉。张先等人见二人互视,眸中深情,不以万物所扰,又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直等到张先等人带着四名小姐离去,杨坚才轻叹一声,拥着伽罗回龙榻上坐下,皱眉道:“勇儿糊涂,做出那等事来,言官大可参他一个德行有亏,如今还连累你!”
独孤伽罗叹道:“勇儿年少,未经情事,那云氏又是生成的媚惑之态,他一时迷惑,也是情有可原的!”
杨坚不满:“勇儿不只是我们的儿子,还是大隋太子,日后,朕和你共创的这大隋江山是要托给他的!如今他做出那等事来,如何能令天下信服?朕不明白,你为何处处回护于他,却视广儿的精明干练为无物?”
独孤伽罗默然一瞬,才轻声叹道:“大郎,你只知道我偏爱勇儿,却不知道我为何偏爱!”
杨坚苦笑:“自然是因为勇儿自幼在我们身边!”
独孤伽罗摇头:“当初将广儿留在长安为质,我心里始终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可是我偏爱勇儿,是因为他像你啊大郎!”
杨坚一怔,一瞬间,心头怦怦直跳,说不出心底那涌动的情感是什么,只是张臂拥她入怀,带着满满的感动。
独孤伽罗静静地偎在他怀里,默默地感受他的温存,隔了一会儿,才又道:“大郎,伽罗独爱你性子温厚宽和,用情专一。我们这许多儿女中,勇儿最像你。他虽糊涂,可是他心思通透,一眼可见。那云氏虽说不堪,可是勇儿用情,也不可谓不深。可是广儿……广儿聪慧机变,却心思深沉,我这个做娘的,时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生怕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杨坚默然良久,才轻声叹道:“横竖我们还很康健,日子还长,慢慢再看吧!”
独孤伽罗点头,二人暂时将此事抛开,一心一意为共建大隋盛世忙碌。
经此一事,独孤伽罗心底对杨坚六宫虚设的一些疑虑也烟消云散,虽说朝堂、后宫诸事繁杂,可是忙碌之余,在杨坚没有一丝保留的宠爱中,心底最后一根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放松,每日安心协助杨坚理政,打理后宫事务,除去儿女,再没有什么事令她萦怀,以至于身边虎狼窥视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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