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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奴仍旧低着头,良久后,微叹了口气:“夫人……很是欢喜。”
“我也很是欢喜。”桓子澄接口道,放下墨锭、捉住笔杆,于笔尖上略舔了些墨,便向画上落了款。
哑奴不曾抬头,不过他却知道,桓子澄落下的款是谁的名字。
他的神情变得忧虑了起来。
这个名字,曾经是整个大陈最温雅、最秀丽、最高贵的女子的名字,而其后,这名字又成了全大陈最该死、最该杀、最该消失的指代。
此刻,当这个名字重又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湘裙飘拂、风仪卓然的身影。
那身影立于漫天如火的枫林中,青裙染上朱红,仿佛那鲜烈的枫叶化作血渍,泼满她的全身。
哑奴的神情,渐渐地变得怅然起来。
他抬头看向了正在画上落款的桓子澄,忽然便觉得,他从小看到大的郎君,已经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而这样的变化,却又是他此前最殷切的期盼。
这位桓氏大郎君身上的清高、冷淡与洁净,早在数月之前,便已经再也寻不见了。
纵然从外表看来,他仍旧如往常一般清冷出尘,可哑奴却知道,他的主人已经变了,变得冷酷残忍,变得心狠手辣。
这正是他心目中桓氏郎主该有的样子。
可是,眼看着曾经青葱洁净的少年,化作了如今的模样,他却又觉出满心的萧索与……苦涩。
他慢慢地转动眼珠,望向了窗扇。
细雪疾飞,在风里变幻出各种姿态,于窗扇外兀自洒落。
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知道,许多事都已经回不去的。
他的主人已然踏上了那条不归路,而他这个仆役所能做的,便是尽一切力量地护着他、帮着他,陪着他,扶助他一步又一步,直到登上那个荣耀的顶峰……
…………………………
过了正月,大都的天气便渐渐地有了些暖意,纵然北地天寒,却也挡不住那一阵阵的东风,携来温暖的气息。
永寿殿的那棵老梅树,一月底时便已谢尽了芳华,如今却是满树虬劲的枝杆,于料峭东风中横斜着,远远瞧来,却也是入画的风景。
秦素坐在廊下,拥着厚重而华丽的狐裘,等着阿桑将冻住的颜料化开,脑海中却似又响起了那一晚在净水阁听见的诡异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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