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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的相府,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绮丽画卷,绿意肆意铺展,葱茏得近乎张扬。园中的佳木秀而繁阴,各类花枝抖擞着精神,你方唱罢我登场,馥郁的花香与草木独有的清气,在暖烘烘的微风里缱绻交融,似一对热恋的伴侣,难解难分。那花园中的九曲回廊,朱红漆柱被日光轻柔摩挲,泛起温润且醇厚的光泽,恰似岁月沉淀下的凝萃,蜿蜒于姹紫嫣红间,活脱脱像一条沉睡在斑斓画卷里的赤龙,蛰伏着,却又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湖面仿若一面巨大的琉璃镜,微风拂过,波光粼粼,打碎了满镜的光影。荷叶们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宛如一群绿衣仙子,裙摆轻扬,翩跹起舞,簇拥着那娇俏粉嫩、恰似二八佳人的荷花,正是应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绝美之景,叫人看在眼里,醉在心头。
相府此番举办的小型诗会,可是煞费苦心,本就怀揣着联络京中权贵家眷情谊的热望,欲在这悠悠夏日,铺陈开一场文雅的盛宴,也好彰显相府的钟灵毓秀、文雅之风,让众人知晓,这相府之门,不仅有朝堂上的纵横捭阖,亦有庭院中的诗韵墨香。
慕容璃月晨起,天色才将将破晓,晨曦透着薄纱般的窗纸,朦胧地洒进屋内。她早已端坐在那雕花繁复的菱花镜前,翠玉笑意盈盈,一双巧手在她乌发间穿梭忙碌,精心盘起凌云髻,每一缕发丝都似被驯服的精灵,乖巧就位。簪上那支羊脂玉的簪子,质地温润细腻,仿若羊脂凝萃,簪头雕琢着精巧的云纹,垂下的流苏轻晃,恰似夜空里静静流淌的星河,幽微闪烁,梦幻非常。她身着一袭天水碧的绫罗长裙,那色彩,恰似雨后初晴的碧空,澄澈而素雅,裙摆上绣着连绵起伏的山峦,峰峦叠嶂间,翩飞的云雀似要破布而出,振翅高鸣,外披一层薄如蝉翼的鲛绡披帛,如烟似雾,走动间,整个人仿若误坠凡尘的仙子,空灵飘逸,步步生莲。
“小姐,您今日这模样,去了诗会定是全场焦点,那些夫人小姐们怕是都要被您比下去了。”翠玉边手脚麻利地收拾妆匣,边眉飞色舞地打趣,眼中满是对自家小姐的倾慕与自豪。慕容璃月轻嗔道:“就你会贫嘴,不过是场诗会,图个雅兴,哪有什么比不比的。”嘴上虽这般说,可心底里,她又何尝不盼着能在诗会中与众人畅聊诗词,分享墨韵,于这炎炎夏日,觅得几分精神的清凉呢。
待她款步走向花园,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裙摆轻摇,恰似彩云飘动。却见慕容婉儿已先到一步,璃月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拦,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愕。慕容婉儿竟身着与她极为相似的服饰,也是那如梦似幻的天水碧衣裳,发髻亦是凌云髻样式,若不细看面容,只远远瞧去,宛如璃月的分身,凭空多了个孪生姐妹似的。慕容婉儿瞧见璃月,脸上瞬间浮起一抹怯生生的红晕,恰似天边的晚霞,袅袅婷婷上前,福了福身,声音软糯得像裹了蜜:“姐姐,今日这衣裳是母亲为我挑的,说这般打扮,去诗会才显得庄重,姐姐不会怪罪婉儿吧。”
慕容璃月还未及回应,柳氏便好似踩着舞步,莲步轻移而来,脸上挂着温婉笑意,那笑意却仿若春日薄冰,看着暖,实则透着不易察觉的狡黠,犹如暗夜幽光,藏在眼底深处:“璃月啊,你瞧婉儿,就盼着像你一样出众,我想着姐妹俩相似打扮,也是段佳话,你不会介意吧。”慕容璃月心底犹如被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疑虑丛生,可面上仍强自镇定,嘴角牵起一抹浅笑道:“继母说笑了,妹妹穿这衣裳甚是好看。”话虽出口,可心底那丝不安,却像春日野草,得了雨露滋润,肆意蔓延开来,缠缠绕绕,挥之不去。
众人陆陆续续到齐,花园中的亭台瞬间热闹起来,笑语声、寒暄声交织一片。桌上摆满了时令鲜果,晶莹剔透的葡萄,仿若紫水晶串串;鲜嫩多汁的蜜桃,恰似少女娇羞的红晕;还有那黄澄澄的枇杷,宛如小太阳般亮眼。精致茶点也毫不逊色,雕花的酥饼,层层叠叠,透着诱人的油香;软糯的团子,裹着甜腻的豆沙,惹人垂涎。茶香袅袅,似山间轻雾,弥漫不散;果香悠悠,如林间清风,拂面而来。
诗会伊始,便是以眼前这夏景为题,吟诗联句。几位小姐才情颇高,出口成章,仿若七步成诗的曹子建,引得众人阵阵喝彩,掌声似雨,噼里啪啦。慕容璃月正凝思着,黛眉微蹙,星眸专注,欲将那湖中荷花的高洁、叶间清风的闲适化作绝妙诗句,恰似酿酒师精心酝酿一坛美酒,只待开坛飘香。慕容婉儿却抢先一步,似个着急抢糖的孩童,脆生生道:“姐姐素有才情,婉儿斗胆先吟一首,望姐姐与诸位莫笑。”
慕容婉儿清了清嗓子,那模样像个故作老成的小大人,念道:“夏日荷花开满湖,粉瓣绿叶映相扶。风来摇曳添姿彩,美景醉人忘归途。”这诗念罢,四下里先是静了一瞬,仿若时间凝固,众人都愣了神,而后隐隐有了低低的议论声,似蚊虫嗡嗡,不绝于耳。慕容璃月眉头微蹙,这诗……与她往昔作过的咏荷诗太过雷同,不过是词句浅白了些,像个初识字的孩童临摹大家之作,显然是模仿,且模仿得生硬牵强,恰似纸糊的人偶,空有其形,毫无神韵。
柳氏恰似一位深谙时机的戏子,适时轻咳一声,神色忧戚地叹道:“婉儿啊,你这诗虽也有些意境,可比起你姐姐平日的佳作,终究是差了火候,想是你姐姐平日没好好教你诗词之道,才让你在众人面前露了怯。”这话一出,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慕容璃月,有疑惑,仿若在质问她为何藏私;有嗔怪,好似怪她不愿妹妹学好诗词,辜负长姐之名一般。
慕容璃月心中委屈翻涌,恰似决堤的洪水,澎湃汹涌,面上却还竭力维持着镇定,欠身解释:“继母误会了,我与妹妹平日里也常探讨诗词,只是今日妹妹许是紧张,未能尽显其才。”慕容丞相坐在主位,原本舒展的眉头此刻皱成个“川”字,仿若一道幽深的沟壑,看向璃月的目光满是不满,那眼神像沉甸甸的秤砣,压得人喘不过气:“璃月,你身为长姐,自当悉心教导妹妹,怎可让婉儿出此洋相。”
慕容璃月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恰似荷叶上晶莹的露珠,摇摇欲坠,急道:“父亲,女儿从未懈怠,每有心得,皆与妹妹分享,实不知今日为何……”慕容婉儿泫然欲泣,鼻尖泛红,嗫嚅着:“姐姐,是婉儿愚笨,辜负了姐姐好意,可那诗词妙法,婉儿总是领悟不透。”柳氏忙将婉儿揽入怀中,轻拍她后背安抚,那动作温柔似水,抬眸看向璃月,眼中似有责备,仿若在说“你看你,怎将妹妹弄成这般”,这话看似温和,实则字字如刀,锋利无比,将错处稳稳钉在璃月身上,叫她有口难辩。
诗会的氛围因这插曲变得微妙,恰似一杯香醇的美酒混入了酸涩的醋,变了味儿。众人再看璃月时,少了往日尊崇,那目光里的热切似被寒霜打过,多了几分疏离,仿若中间隔了一层薄冰,冷冷清清。慕容璃月强撑着参加完诗会,每一刻都如坐针毡,回到自己院子,双腿似灌了铅,沉重无比。她坐在窗前雕花椅上,望着窗外依旧绚烂却无心欣赏的夏景,泪水夺眶而出,簌簌滚落,打湿了衣衫,恰似一场伤心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满心委屈与愤懑,却只能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独自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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