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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龙之腾,乃国之大事,可以安靖天下,亦可以播乱民间,阁下如何,吾将静拭观之。”
说话声中,王思千已然远去,只留下一个有些愣怔的鬼谷伏龙,呆立在城楼上。
此时,他的脸上已没了方才的从容自容,取而代之的,是搀杂着担忧的迷惑,若细看些,更会发现,其中还有一丝丝的惊惶。
(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看出了什么…)
(到底,我漏观了什么样的风雨呢?)
“有一句话,其实我想对你们说很久了。”
一只手叉着腰,一只脚蹬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赵非涯背对云冲波萧闻霜两人,将右手搭在额上,边眯眼打量着远方的地平线,边如此闲闲说到。
这里,是一条小河的旁边,河水清浅,本是行军驻扎后取水的好所在,但当他们的头领在这里与人说事时,便没一个会不知趣到再提着水袋向这里挤。
经过两天的行军,云冲波等人已自山区脱出,开始进入了相当较回平缓的坡地,但在无人和荒芜等特点上来说,这里仍与先前没多大分别,整整一个白天的行军中,云冲波竟然没有见到任何人踪。只能与花胜荣说说笑话,与萧闻霜谈些心事,或是探看一下那弱女小音怎样。
说起来,那赵非涯倒也不错,见小音孤身弱质,居然派遣了几名士卒专门照顾与她,倒是不虞有什么掉队之类的事情,但那些人也不知怎地,虽离战场,却仍是冷冰冰的,似早已不会笑了一般,小音虽被他们照顾,却仍战战競競的,时时偷眼来看云冲波,十分的楚楚可怜。
云冲波却不大懂这些事情,只见小音已是有人照顾便觉安心,更喜一事:萧闻霜倒似是对此安排甚为满意,言语当中,不觉便已温和许多。
看看前面已是一马平川,若依花胜荣说法,快马加鞭,半日便可抵达宜禾城,赵非涯却忽然传下将令,教全军在这方才过午的时候扎营不前,两人心中虽然怀疑,却只也好客从主便,但方扎下营赵非涯便已过访,简单说明来意,却是想请云冲波萧闻霜与他至无人处一叙,两人心中早已十分好奇,自然一邀便允,与他同至此处。
说完这只是使气氛更加莫测的开场白之后,赵非涯转回身来,目注两人,缓声道:“实不相瞒,非涯实乃帝京禁军将领,此来金州乃领有密旨,身怀重任。”
这句话一说出来,两人都大感意外,倒不是为了他自承的身份,而是他竟然自行吐露,更因为他这身份与两人想象中身份委实大相径庭。赵非涯却未等两人说话,已又续道:“王命在身,请恕非涯不能吐露此来所为何事,但此事关系当今天下气运,非同小可,还望两位相助。”
两人面色再变,萧闻霜看一眼云冲波,便道:“然则宜禾的事到底是?”
赵非涯再拱手道:“那事其实与非涯的差事无关,实在是非涯一时心动,不忍见一城涂炭。”顿一下又道:“若说无关,却也未必,无论如何,这里面都有项人在的。”
方将一路来龙去脉说了:原来他奉旨西来,本只带了一队约数百名的随众,因不便相告的理由而特意选择自金州的南部进入,欲要横越整个荒漠后经由宜禾转往兴庆,却在一路上发现了若干个被屠杀殆尽的村子,而在细心检视之后,他更惊发现到,那杀人的部队,竟然是受过极优秀训练的专业精兵,并非一般马匪而为,于是决意查清,便将手下散开,他这干手下中许多人本就出身西域,更有一些原就是屯戍卒所出,又都一身好弓马,自然十分便给,不几日,便教他发现了项人的踪迹,此后便是相互窥探,欲要查清这支部队到底有多少人,谁为统领,又有什么目的。
“那一天从山上突击,其实便是我们准备了许久的一次行动,本意是想要利用黑水兵为饵,将项人的主力引出后再从后攻击,却没想到最后方知那只是一路偏师,项人统军大头目也未在其中。”
“但,也幸好我们所捕捉的不是项人主力,因为…”
“据我数名经已牺牲掉的手下反馈来的信息综合所得,这一次进入金州南部,并潜伏于荒原当中的项人部队,乃是清一色的骑兵,而其总数约在六千,以我六百人之力,若果对上,那只会是送死。”
口称送死,赵非涯的眼中却全是骄傲的光,令人感到,他便有着足够的自信,知道若果不是对手在数目上有着绝对优势的话,就绝不可能将他和他的手下制伏。
但,与那种自信和豪气相比,更令云萧两人在乎的事情,却是他提供的这个数字。
“你说六千人?!”
惊疑交加,萧闻霜不禁要开口确认,与懵懵懂懂的云冲波不同,她清楚的知道由宜禾至北方边防之间有多少山水,多少关卡,也正是为此,她的惊惧,才较云冲波超出十倍有余。
(即使一千人,恐怕都已经超过了项人操作能力的极限,而六千人,那只可能是在完颜家的最高层出现了问题,只有在调度那环节上进行操作,才有机会把这样一支军队无声无息的放到金南来,那么…)
与赵非涯不同,萧闻霜已有七成把握可断定此次的项人头领便是大海无量的二弟子,河套金族的少族主,金络脑,而早已经知道鬼谷伏龙与他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合作,只是转眼工夫,萧闻霜已打定主意:“这绝然是鬼谷伏龙的手脚,只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又见赵非涯目光炯炯,正看向两人,道:“两位瞧来对本地的人物事情该比我熟悉,可有什么线索么?”便笑道:“我们只是江湖浪客,那里知道这些。”一边肚中已在盘算,欲要找一个好些的借口,与云冲波两人告退离营。
太平道与帝姓纠斗数千年,仇恨虬结,直是不共戴天,萧闻霜身为太平道重将,一旦听说这赵非涯乃是负内宫密旨而为,所谋之事又寄有帝京的极大希望,当真是恨不得立时便翻脸将他杀了或是套出所负旨意后将之搅掉,那里还肯佐助与他?
却又听赵非涯徐徐道:“这些项人目的何在,非涯其实也不清楚,只是依此地形势,估计该是意于宜禾不利,而无论军事如何,宜禾城内外十万百姓总是无辜,方才决意一战。”
看看两人神色,又道:“看两位的样子,与朝廷或是完颜家大约是有些过节,究竟为何,非涯也不想多问。”
始正色道:“完颜家前曾平定内乱,现又戍守金州,于国有功,但他们究属行伍,不解治民,更兼着恃宠而骄,在金州为恶也是极著,这些咱们也都知道,两位如难忘旧恶也是人之常情,非涯不敢勉强。”
萧闻霜微微皱眉时,云冲波已忍不住道:“但…你又能做什么,如果项人真有六千多的话?”
赵非涯微微一笑,道:“若果倚多便能为胜,那宜禾城现就居有十万百姓,又何必再加驻军?”
又傲然道:“更何况,为军将者,以却敌,守土,护民为三责,见敌辄退者,岂有面目食此俸禄?”
云冲波心下一怔,正在想到:“这两句说话好熟,好象在那里听过…”却见赵非涯目光微微闪烁,又似睨视,又似期昐,只觉心中豪气鼓荡,就如前日在山上一般无二,心中尚未想清楚时,自己便已大声道:“好,我们也去!”
赵非涯眼光一闪,抱拳道:“谢云兄弟的义气。”更不多言,只一揖,便大步而去,再无回视。
稍顷,有轻轻的叹息声响起,一闪而灭,却是出自萧闻霜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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