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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非涯凝立许久,终于拱手道:“送马将军上路。”便将身侧长槊提起。
他对马伏波原无好恶,但见他轻掷生死如此,却自有一股子惺惺相惜之意,将长槊端得平了,定心凝神,深深呼吸一口,便欲出手,却又停住,心道:“这一槊必要给他个痛快才好,万不能再多受折磨。”却见对面,马伏波的两鬓似有什么在蠕蠕而动,大为好奇,再仔细看时,却似是些黑色的小虫,密密麻麻的,形状甚为奇怪,再仔细看时,赵非涯却蓦地吃了一惊!
看真切时,那里有什么小虫?竟是马伏波两鬓已然花白的碎发在不住颤抖,渐渐涂上一层深沉已极的黑暗之色!
与之同时,马伏波也似是发现到自己身上的变化,神色蓦地变作极其恐怖,似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快。快动手!”
凄厉的呼声,似非人间所发,响应之,赵非涯再不犹豫,吐气发力,掌中横江直刺而出,径取马伏波左胸!
却有火花四溅!
马伏波依旧是张着手,站在那里,赵非涯的横江也确实刺中了他的胸膛,可,却刺不下去!
在那里,自马伏波的皮肉当中,竟有青黑色的长刀浮出,将横江格下,那刀只出来大半,刀身至柄犹还埋在马伏波体内,连接处半点血痕不见,亦无缝隙,倒似是从马伏波体内硬生生长出来一般。
(什么东西…)
方一闪念,马伏波右手忽动,不知怎么一晃,已将那长刀自体内抽出--仍是半点血光不见--"咣"的一撩,早将横江砸开,力道竟是大的异乎寻常,赵非涯只觉双臂一阵酸麻,险些被震到兵器脱手,更感到手中横江居然似在轻轻颤抖,倒似是连它也已开始"害怕"一样。
执刀在手,马伏波的嘴角裂开了残忍而诡异的笑容,而不知何时起,他的眼中,更开始泛出了碧绿色的光芒。
“土宿小蝠,居然想杀你家奎爷,胆子不小哇?!”
邪异的青黑色光芒一道接一道的闪着,肆意毁坏着周围的一切,更如有知觉般,居然可在空中急停或是旋转,令人更是难以防守,饶是赵非涯将横江使得水泄不通,却到底守得了前胸,防不住后背,身上已然被割出两道血槽,忒也作怪:伤口处皆向外翻着,两侧参差,就似被更撕咬出来的一样。
(这个,是“失空斩”当中的“千里裂帛斩”,可是,怎么竟然能够用出这样的变化?)
虽处下风,赵非涯却不慌乱,脑中急转,只想将眼前的一切得出一个合理解释,却怎也弄不明白,这自己自幼便滚瓜烂熟的刀法,怎地会又生出这许多诡异之极,却又强横无匹的变化来。
(可是,对了,好象曾经有过什么记载,是和“失空斩”有关的…)
方想起些些头绪,忽听得一声尖嚎,眼角瞥见身侧一道青虹突然幻起,之中又织有隐隐血色,猛一惊时,急将横江旋动,险里还生的以槊尾格下那突如其来的一刀,却当不得刀上力大,被震得横飞数步,重重撞在一堵断墙上,全身均疼痛不堪。
(神鬼亦有失?!)
准确的判断出了这一招的本质,赵非涯却也没法作到更多,除了第一时间将横江斜指向外去防备在他以为一定有的追击外,并不敢有再多的行动。
却无动静。
缓缓的挺直身子,将横江端住,赵非涯只见着一片空荡荡的庭院,一切建筑都被打得乱七八糟,那里有马伏波在?
“土宿小蝠,作到这样也算不错了哇。”
怪异的语声重又扬起,竟是起于赵非涯背后,惊转身,却早被一只大脚重重蹴在腰间,顿时又被踢出七八步远,撞碎一颗大树,只觉半身酸麻,耳听着身后脚步渐近,却一时就是起身不能。
“说起来,你也算是不错了,可惜啊,土木相克,在你家奎爷面前,就算那只小蝠全身在此也讨不到好,何况你这凡人?”
仍是那怪异而生硬的语声,听来令人极不舒服,就似什么别的东西在尽量来模仿"人类"的声音一样。
“倒是那头房日马的宿主,以凡人之身竟能有这样的力量,实在是很了不起,但人神终究有别,至少一时三刻当中,他还发现不到这里的事情,所以,小子,你就乖乖受死罢…”
(凡人?人神有别?他在说什么,疯了么?)
只觉的脑中一片混乱,赵非涯却又忽然澄定下来,一颗心蓦地静如古井,似又回到帝京,自己犹还少年,正端坐在那深不可测,似永远也藏身黑暗,与"光明"不能相容的男人面前。
"我讨厌废物。”
以这样的话开头,那男人冷漠的站起来,只让自己见着他那深幽的背影。
“所谓废物,就是一些没法明白‘道理’,总让‘情绪’左右自己的人,这样的人,是永远没法将自己的潜力作最大发挥的。”
“受伤了会痛,痛会想哭,可哭能让你不再痛么?能让你不再受伤么?但在这种时候,废物却就会浪费掉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来哭泣,而不是却思索和寻找不再受伤的办法。"
"任何人也有落下风的时候,任何人也有怕死的心,我也一样,谁都一样。"
"但怕死就能不死吗?在战场上,把应该用来积蓄力量和寻找破绽的本钱浪费在自己的恐惧上,这样的人总是会首先倒下的。"
"所以,象先,记住我的话,如果有一天,你也遇上了生死危机,首先就一定要掌握自己的恐惧,强者总是把恐惧化为动力,弱者却任恐惧把自己的脚步牵绊。"
"若果你不能的话,那未,你最好祈求自己永远不会碰上那种时候,不过,那也没什么意义,生于帝王家而不能身为强者,你这样的废物便只有死路一条,到底死在何时,倒也没什么意义了…"
……
默默回忆着这总以"象先"二字称呼自己的男人,赵非涯在不自觉中已将双手握紧,一颗心却放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急速而努力的在思考着。
(自己,只有"自己"是真实而可靠的,既然横江不能倚靠,就凭"自己"的力量,若果"天运"当真在我,这一劫就必定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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