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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快点的,把这盆花往那边挪挪。”
“错了,错了,不是这边,是那边!”
这头又有人说,“快点摆好,这东府海棠是南直隶的大人送的,可不能摆在这里,被人踢坏了可怎么办。。。。。。”
范府的后院里隆冬已过,此刻有如含蓄春日,花枝子都暗地里发了芽,只等天气再暖一点,就要迫不及待地开放。
范夫人捏着一张帕子,紧张地站在厨房外头,宝师傅领着得月楼一行,昨日就已经入驻了范府,说是要将鱼虾肘子肉都事先规整好,此刻得月楼六人都已经到了大厨房里,开始着手晚间的宴席。
“红盘子是咱们的,甜白是春意闹的,不要弄错了。”
范家帮厨的几个仆妇都在下头站着,听宝师傅的指令。宝师傅说:“今日几位都得听我得月楼的,不理会外头有多忙,也不理会外头是否缺人使唤,各位只需跟着我得月楼。咱们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要把这二十三桌的席面整出来,多一张桌子也不需要,但少个碟子少盘菜都不行。各位可听好了?”
下头三个仆妇穿异色的衣裳,宝师傅看了伙计一眼,一个伙计从台上取出三面宝蓝的围裙,宝师傅说:“这是咱们得月楼的围裙,请三位都系上,届时人多,咱们都着一色的衣裳,以防弄混了。”
宝师傅安排得井井有条,范夫人在旁边道:“快系上,都快系上!你们今日只听宝师傅的,谁来都不用理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要动,都给我在这厨房呆着!”
说罢,范夫人瞧宝师傅,“宝师傅,您看这样可行?”
宝师傅着宝蓝的全新的长衫,他折起袖子,“范夫人这就前头去吧,莫要站在这里,扰了咱们做事。”
几个仆妇都去瞧范夫人的脸色,自家夫人可不是甚么好脾气的,谁料范夫人道:“是的,这头就全权交给宝师傅了,我这就走。”
范夫人提起印花绞边的裙子,才转身,就瞧见春意闹的几个师傅来了,两个大厨并着三个伙计,大厨穿青袍,伙计戴小帽,人人都是熟面孔,唯独缺了一位。
范夫人又朝后头看,“兰师傅呢?”
带头的师傅道:“夫人莫急,兰师傅还在春意闹,他在赶制酱料,说等酱汁熬好了,他就过来。”
那头得月楼有人笑,“甚么酱汁还要在春意闹熬好了才带过来,说得咱们稀罕他的酱似的。。。。。。”
宝师傅侧目,瞧了那伙计一眼,道:“擦洗案板,上刀具。哪里这样多话,做什么,怎么做,那都是人家的事情,不要多嘴。”
伙计头一低,埋头擦洗灶台案板,得月楼这边已经正式动起来了。
范夫人抿着嘴,她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几乎没一刻停下过,好不容易后头两边协商好了,今日是大日子,春意闹可别又闹出甚么幺蛾子。
‘你们坏自己的名声不要紧,可别砸了我府里的场子,今日多大的日子,怎么兰师傅还窝着做他的酱。。。。。。’范夫人有心想点拨几句,话到嘴边,还是成了,“那好吧,要是兰师傅一会儿还不来,那就有劳几位着人去催催。”
这样大的日子不适合翻脸,范夫人今日罕见的和气,春意闹那位师傅也道:“咱们晓得轻重,夫人放心。”
人家都这么说了,范夫人指着厨房外头三个仆妇,“你们三个今日都跟着春意闹的师傅,人家叫你们向东,你们就不要向西,要是出了甚么篓子,都给我收拾包袱滚蛋!”
领头的嫂子低着头,保证道:“夫人只管放心,咱们都知道轻重,绝出不了错儿!”
范夫人吁了一口气,抬脚往前头去了。
范明瑰房里热热闹闹的,伶俐忙的脚不沾地,贺喜的夫人太太一拨接着一拨,清晨的时候,下头的官太太就已经来了一拨儿,说祝福吉利的话。范明瑰先前还迎着笑脸,每个人陪着说上几句,到了后来,嘴巴都干了。
范夫人一进来。见女儿头上盖着红帕子,她一把扯下来,“谁让你盖的,这红盖头是现在盖的吗?且不说今日来迎亲的是世子爷,就是来日你正式出门,也不是这个时候盖的?”
范明瑰应那些太太小姐们一个早上,早就有了火气,这一番被范夫人发作,立马来了脾气,她说:“那要怎么办?我不想说话了,每个人都来说几句,我每句都要回,还让不让人安稳了?”
范夫人哼笑,“安稳?你还想安稳?我跟你说,来日嫁去侯府,你就不要想偷懒过甚么安稳日子。今日才来几个人,你这样就嫌烦,他日你在魏北侯府,家里的丫头婆子都比今日的客人多,你怎么办?你也拉块帕子盖在头上,永远不见人了?”
范明瑰靠在窗下,“我不嫁了,那我不嫁了还不行吗?”
范夫人低头,冷盯着她,“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出息,你究竟还有没有一点儿出息?好啊,你不嫁了,那我们去同世子爷说,说范家的大小姐瞧不上魏北侯府,说不肯嫁了。那咱们一家子正好归乡,你爹辞官去种田,我去纺衣,那岂不是正好,你耕田来我纺衣。我们一家子都滚蛋,从苏州城永远滚蛋,你也不要做甚么知府家的小姐,你也不要想着吃好的、穿好的,你不是想要轻松吗,你不是想要自由吗,正好都如了你的意。”
“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生气。”
范明瑰手里搅着范夫人扯下来的盖头,说:“娘,我不是不嫁,我是害怕,我又没去过侯府,我。。。。。。”
范夫人低头看自己女儿,“你说你想要自由,你又吃不了那种苦,你口口声声说我与你爹管束了你,可你也不想想,若你不做这个官家小姐,你能做甚么?这些年来,你爹又没娶个二房,你又没遇上过甚么真正不如意的事情,就是婚事,也是我与你爹能为你求来的极限了。你说你出了这家门,你能受什么罪,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是连针织手工,比起其他姑娘来,也是多有不如。明瑰,你问问你自己,你能做甚么?”
范明低着头,声音细细的,“娘,我。。。。。。”
伶俐端来一杯茶,“夫人喝茶。”
范夫人瞧了明瑰一眼,道:“你自幼就娇贵,穿要穿丝罗,用要用金玉,连耳坠子都要用赤金的,你养下这一身富贵病,你不嫁去侯府,你能去何处?”范夫人叹气,“想来是我与你爹将你惯坏了,惯的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东南西北。从小到大,你想做甚么便做甚么,你不想学女工,我不逼你,你说要去学堂,你爹托人送你去书院,样样桩桩,哪一样没满足你?你今日来同我说你不愉快,那娘只有这样本事,竟不知如何让咱们范大小姐真正愉快。”
范夫人鲜少对女儿说这样的重话,她说:“你自己想清楚,你要有什么不满意趁早说,不要等世子爷来了,等你真正进了侯府的大门,你才来说这种丧气话。到时候,你做了裴家妇,我与你爹能力有限,鞭长莫及,就是有心想帮你,也是不能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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