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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玉哥哥”
霍青棠低声唤一句,顾惟玉站在青石台阶下,说:“杏姑开出价码,要出天香楼大门,一人一百万两银,那位公子垫付了顾某的费用,那日两位又走的急,是以顾某今日特意来寻那位公子遣还银两,不知那位公子现在书院里吗?”
“哧”,蓝浦在后头笑出声,“说得文绉绉的,不就是来还钱吗,还讲一大通没用的,我都打听好了,那位公子就在寒山书院就读,不会错的。”
宝卷一把打断她:“你别说话,没听见公子正在和人家说正事吗,怎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宝卷惯会膈应人,蓝浦眼皮子往天上一翻,说顾惟玉:“你们这些人啰哩啰唆的,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霍青棠低头一笑,道:“他是伊龄贺,此刻就在书院,我领三位过去吧。”青棠提起裙子,回头对璎珞道:“你们且等着,待里头事毕,我与范姐姐就出来了。”
天上乌云滚滚,璎珞从杂物中取了伞,出来一看,自家姑娘已经走远了。
一声响雷,密云遮日,豆大的雨滴砸下来,霍青棠提起裙子就往前跑,身旁有人跟上来,递过来一柄伞。青棠侧过脸,顾惟玉撑着伞笑看着她,这是一柄二十四骨油纸伞,手柄泛紫,是为紫竹骨。顾惟玉半个身子都在伞外头,他身上天竺云烟的香味幽幽的往霍青棠鼻尖里蹿,后头宝卷和蓝浦挤在一张伞下,青棠接过伞,道:“雨势太大,不若共行一段路罢。”
青袍的顾惟玉与浅红衣裙的霍青棠走在一处,就似一幅雨打荷花图,绿色的叶子,未开的荷花,在这雨景里,两人登对的无端教人多看几眼。雨势这样大,伊龄贺坐在茶室里,浓眉拧成一条线,傅衣凌瞧瞧外头,莫名说一句:“这雨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暴雨翻卷着泥土腥气随大风吹进了茶室里,茶香与树叶枝子的清香滚在一处,暴雷一响,伊龄贺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去。傅衣凌在后头说一句:“撑一把伞再去,只需一把,千万莫要撑一把再拿一把。”
紫袍男子轻笑,道:“老师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学生的?”
傅衣凌道:“物也好,人也罢,大好的事物,自然不能是无人争抢的。”
男子将手中甜白盏搁下,说一声:“年纪太轻了些,焉知日后会如何?”
傅衣凌伸手,抚平衣袖,又给他添上茶水,“世子爷,美玉只有在自己手里握久了,才能与自己心意相通,若等别人久握,只恐与己无缘了。”
那男子掀袍起身,笑道:“老师这就没意思,人家都撑伞去了,此刻方叫我出门,但教人灰心的紧。”
伊龄贺撑着伞站在外间,瞧见远处有人走来,他上前两步,青棠瞧见他,侧头对顾惟玉道:“喏,他就在那里,我先走一步。”青棠提起裙子就往内室跑,余下伊龄贺与顾惟玉二人在外头撑着伞面面相觑。
霍青棠与顾惟玉在一张伞下共行一段路,好几次想开口问他洛阳齐家如何,但自己早已不是当日的陈七,借尸还魂的事情如此惊悚,换做过去的自己肯定是不信的,现在又如何要求她的惟玉哥哥相信她。她心潮涌动,面上浮出一层浅薄的殷红,进了茶室,瞧见桌上甜白盏里的一满杯茶水,捧起就往嘴里倒。
“姑娘,那是在下的”
紫袍男子出声喝止,霍青棠转过头,瞧见那位非富即贵的公子笑看着她,他说:“姑娘,那是在下喝过的杯子。”
傅衣凌已不在茶室,他从侧门穿去了范明瑰休息的内间,内院里每间房舍都相连,苏州城夏季多雨,冬日又有雪,书院恐学生湿了鞋袜,初建时已经将各间房舍连在了一处。青棠从外院进来,自然没瞧见茶室里面是何种情况。此刻喝了别人用过的杯子,她连忙起身道:“实在抱歉,我给公子再斟一杯茶吧。”
裴家的世子爷笑看着这位处变不惊的小姑娘,寻常的姑娘家遇见这等乌龙还不得惊叫一声落荒而逃,她倒是镇定,还说要给自己再斟一杯茶赔罪。裴墀笑笑,接口道:“那就有劳姑娘重起一杯雀舌,原先的六安瓜片也太淡了些。”
风雨不歇,茶香满室,门外的伊龄贺与顾惟玉还站在檐下,宝卷将装着银票的荷包交给伊龄贺,伊龄贺瞟了一眼,道:“钱都已经花了,不需要再送还过来。”
顾惟玉道:“一码归一码,三个人三百万两,天香楼讨要回去的是三个人的银子,兄台一个人管我们三人,断没有这种说法。”
宝卷捧着钱袋,奈何伊龄贺就是不接,蓝浦站在旁边急道:“这人好生奇怪,钱都不要,莫非当自己是沈万三不成?”
伊龄贺也不多说,冷着脸就往茶室内走,蓝浦在外面跺脚:“知道他有钱,你们都有钱,这百万两的银票推来推去,你们不要我要!我要让我爹多买几艘船,多占几个码头,把我们蓝家发展成江上第一霸。”
宝卷斜看了她一眼,嗤道:“称霸,你就知道称霸,别说这钱不归你,就是归了你也不够在漕河边上建一个码头的,你以为这点钱给你就能称霸了?无知妇人,也不知你爹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顾家主仆三人站在外头等伊龄贺,没等来伊龄贺,却等来了裴墀,紫袍的裴家世子爷走出来,道:“外头风大雨大,三位且进来喝杯热茶罢。”
顾惟玉同魏北侯世子裴墀坐在一边,伊龄贺一个人坐在一边,霍青棠给裴世子和伊龄贺一人上了一杯雀舌,又另给顾惟玉端了一杯小叶乌龙,顾惟玉倒是一笑,正要伸手去接,伊龄贺就哼道:“我也要他那个,再给我滴两滴醋,谁要喝雀舌?”
蓝浦本来同宝卷在一旁饮茶吃点心,听闻伊龄贺的话语,她‘哧哧’笑出来,点心快要喷到宝卷身上去。“笑死我了,知道有爱喝醋的,还没见过这么直白嚷着自己要喝醋的,真是笑死我了。”
宝卷低声叱道:“疯婆子,闭嘴!”
蓝浦也不搭理他,只站起身来,问霍青棠:“这位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明明三位公子都坐在一处,为甚么你不一视同仁,偏偏给我家公子上了一盏不一样的,难不成是瞧上我家公子了?”
顾惟玉瞧了口无遮拦的蓝浦一眼,蓝浦也不知瞧见没有,她拍拍霍青棠的肩膀,道:“我们家公子已经定亲,不日就要迎娶夫人进门,姑娘只怕没有希望了。”
霍青棠不语,给伊龄贺换了一盏茶,又找出装了醋的罐子递给他。伊龄贺接过茶盏子的时候,察觉到霍青棠的手在抖,他轻飘飘哼一句:“我看你也没希望了,你家新夫人进门,只怕留你做妾都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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