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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身颤抖,低垂脑袋,整个人乏力抵在闻笺胸膛,声嘶力竭过后,只剩下无助的沙哑呢喃:“把我杀了吧。
“把我杀了……”
“你没有错。”白衣男子掌心搭在徒弟脊背,一下又一下轻抚,宽慰道,“不是你的错,我们青栀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孩子,别哭。”
多年相伴,闻笺还是第一次看徒弟绑高马尾,大抵是绑得随意,那缕扎在发根的银丝已经有些松散。
他翻了翻袖口,发现没有多余的发带,思忖片刻,只好卸下自己头顶的发带。
他五指挽起徒弟的发,总觉得这头银丝,又白了一个度,低声喟叹一下,亲手替对方绑出个利落的高马尾。
闻笺指尖还抚在陌归尘发顶,他仔细打量几眼,还是难忍心疼,多么漂亮的高马尾,再配上头墨发,该是何等意气风发。
他亲手拉扯大的孩子,本该长成个仗剑走天涯的风流少年郎,又或者是依靠自己的蓬勃松劲,照耀每个人的小太阳。
怎么就演变成如今模样。
怎么偏偏早生华发。
他的徒弟,本该有大好前程,风光无限,一如其年幼时许下的誓言:名扬天下。
不该如此的。
闻笺扶正陌归尘,隔着衣物,从对方心口勾出根血红枯藤,将那蔷薇引连根拔起,化成齑粉,又捏起方绢帕,轻柔给对方拭泪:“我这当师父的,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了。”
他捏紧指腹,语气极尽轻描淡写:“最后一课: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陌归尘仿若幻听,微愣噎住嗓子,便感知到那人轻轻摸着他的发顶,像个操碎心的长者,语重心长开口:“为师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了,况且你已经长大,如你曾经所言,我们青栀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需要躲在师父的羽翼下。
“只是,以后别再瞎折腾自己的身子骨,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陌归尘僵涩仰起头,潸然泪下,泣不成声,一双手紧紧攥住闻笺衣袖,攥得指骨泛白,攥得乏力,攥得指甲穿破布料,扎进掌心。
师徒二人从千年前便产生羁绊,师尊那淡漠的温柔早已刻进他骨血,这一剎,这个人,居然真的要狠心丢下他。
在这场被迫承受的突如其来的告别里,所有言语都显得贫瘠,大抵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方翕动几下唇。
闻笺看懂了,那口型是:“你好残忍。”
闻笺还是没忍住,揽过陌归尘。
他素来知晓徒弟的眼很美,一双瞳人剪秋水,如今,那眼眸布满刻骨的潮意,扑簌抖搂泪水,他还知道,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竟再度失明,不该如此的。
白衣男子束手无策给徒弟拭泪,温声哄道:“好了,不哭,笑一笑好不好?是师父的错,等你把师父忘了,就不难过了。
“不是你的错,都是为师的错,为师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不该让你来承受这些苦难的,我们惩罚他死后连个服丧的人都没,好不好?
“不哭,笑一笑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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