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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面倾斜,水珠飞溅到裴明悯脸上身上,他没有躲,也没有出声。
裴孟檀缓缓俯下身,盯着他,儒雅的面孔出现裂痕,“你知道有人要陷害你爹,却不告诉你爹?”
裴明悯喉头微动,片刻,低眉错开了对视。
“好,真是我的好儿子。”裴孟檀语带叹息,直起身,寒声道:“我问你,你从哪里得知的?”
“……我不能告诉您来源,我只想确认,您完全不知情。”裴明悯再次抬头望向他的父亲。
他本想靠自己查清那几笔账的来龙去脉,但才弄清眉目,就突然爆出了舞弊。他的计划被完全打乱,怕父亲真的沾了手又怕父亲是被牵连、被陷害,一团乱麻扰得他半日心绪不宁,干脆横下心,直接来找他爹对质。
裴孟檀却不知儿子的想法,只觉心中刺痛,挥起手臂低声斥道:“难道在你眼里,你爹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
油纸伞被甩落地,绯袍大袖扬起,他听到清脆的巴掌声,才回魂似的看向自己的手。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哪怕没能长在他跟前、由他亲自教养,他一直感到失落。但不可否认,儿子好好地长大了,考中状元光宗耀祖,出使南北载誉而归,他也由衷地为他拥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感到骄傲。
可今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突来的疼痛让裴明悯也下意识抬起手,想要盖住那侧脸颊。回过神后,指尖滞在半空。下一刻,他强迫自己放下手,摆回头颅正视自己的父亲。
“父亲说没有,我就相信父亲不会这么做。”
“但是,”他咽下口中的腥气,“您的一些政见我依然不能苟同。”
“奏请大开捐纳,纵容冗官,以未来的赋税换现在的进项,是竭泽而渔。欲送沙思谷回南越,摘走奴隶们能够翻身的胜利果实,让他们长期深陷战乱之中,实在伤天和、损人文。”
裴孟檀退后半步,雨水自他的官帽滑到额头,再向下流淌。
他没有去擦,只是看着自己儿子,再三地确认:“这就是你一直想说的?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失败?”
裴明悯抱圆双臂,如同向长官进言一般,叩首道:“这两条进言都尚未落实,还有悬崖勒马的机会,儿子恳请父亲三思。”
裴孟檀失望透顶,反复地摇头,最后说:“你既打定主意,不把我当作你爹,也罢,也罢。”
他转过身,冒着雨大步离去。
裴明悯望着父亲的背影,静静跪在原地,没有再申辩或是挽留。半晌,才低下头。
一点两点,不知雨还是泪,落到湿润的青砖上,悄然无声。
不消多时,裴夫人披着发急匆匆赶出来,“涧儿!”
裴明悯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母亲散着头发,只披了件披风。他不需劝,便撑住门棂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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