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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悯答道:“本次会试定在二月十二,吏部尚书秦毓章任主考,礼部侍郎王正玄与右都御史孟若愚任副考,并同考十二名。其余提调、监试等等未做了解。”
老人边听边点头,缓缓地说:“往年考官里必有你爹一席,今年退得如此干净利落,这是在为你让路。”
裴明悯正色道:“我绝不会让父亲与祖父失望,也请先生放心。”
“你文思好,文采也好,不必为了切合实际而过分拘束自己。论及锦绣文章,飞扬气象,我观有名姓的子弟,无人可出你之右,你尽可放手一搏。”
“谢先生提点。”少年人起身行礼,姿态端方。
张厌深摆摆手,又看向旁坐的晏尘水,“你谙熟法理但儒义不精,笔下文章如你人品,刚直有余,情理变通不足,本不受官场所好。但孟若愚被点为副考,就是你的造化。他是个比你还倔的人,有他在,你只要坚持自我,必能登榜。”
他一口气说完,缓了缓,又道:“但若要名次往上,就必须做出改变。哪怕心不改,下笔也得改。”
老人直直地盯着晏尘水的眼睛,“我只说这一次,改与不改,怎么改,在于你。”
晏尘水不避不让。他一贯多话,此刻却什么也没有说,只起身,深深一揖。
“也罢。不管什么路,走下去才知道尽头是生路还是绝路。”张厌深摇了摇头,最后看向从小西山便跟着自己的少年。
他看了半晌,却没说贺今行,而是说起了别的。
“秦毓章小时候也是闻名天下的神童,比裴家小子过之而无不及。先帝曾破格让他不经乡试而入国子监读书,他考上状元的年岁也如你们这般。”他以一种平和的语调说起,语速不快不慢。
若非话中对象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执,就真如讲故事一般。
贺今行与裴明悯对视一眼,俱是惊讶。
张厌深犹在继续讲述:“你们别看他做了十几年的左相,就以为他是一帆风顺直上青云。实际上他做过两任知县,做过两任知州,还做过一任巡抚,辗转四五路,吃过不少苦。转入京曹之后,从户部员外郎到吏部尚书,再兼领中书门下,不过四年时间。”
“他这个人,从地方到中央,宦海沉浮三十年,是老狐狸修成了精。”他嘴角浮起一丝笑,继而深深地叹息:“如今国库亏空,弊病甚多,不能说没有他的过错。但他崇尚实干,肯发掘重用人才。”
他看向自己现在的学生,“今行,由秦毓章做你的座师,最好不过。”
“老师。”贺今行尚不能理解老师说出此话的缘由,眨眨眼,换了个角度问:“那我在考试上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不管释义还是策论,你只要顺从本心,认真答题就好,不必追求技巧修饰。”张厌深明明白白地回答他,说罢起身独自出门。
少年们要扶他,他拄着拐杖,直说不用。
课间稍歇,贺今行站在檐廊上,目光从院角枣树到树梢屋檐再到檐上天空,不知该落在哪儿。
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他一下,晏尘水依旧大着嗓门儿:“怎么了?发这么久的呆,还要不要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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