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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们看得心胆俱寒,有人喊道:“我招,我愿招!”
方惊愚放了手,示意和尚退下。和尚恋恋不舍地将触角自那刺客嘴里抽出。于是刺客们涕泗交流,招起口词来竹筒倒豆子似的,再无隐瞒。方惊愚问其中一人:“你们是哪里人?”
那刺客哭天抹泪道:“咱们、咱们是岱舆人!”
“岱舆?”方惊愚蹙眉,这时楚狂遥遥地叫道,“殿下,这里不是方壶,是员峤,仙山会改换方位,咱们被冲到员峤来了!至于岱舆,那可是员峤的老仇家了。”
在威逼利诱之下,刺客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将此地的情形大抵叙说了一遍。方惊愚始知原来方壶、员峤、岱舆三座仙山彼此敌对,却也暗有往来。方壶是一片大湖,员峤是连山众壑,岱舆在这三仙山间最是繁华,八街九巷,尽是花锦世界。
而刺客们来此地的缘由,是在岱舆之中有一传闻,说这伙避世绝俗的和尚是一群不祥的妖异,会常常游出山林,潜入闾阎,横夺人性命。近来岱舆也确有邪异横行,不少黔黎横死。于是执掌岱舆的仙山卫谷璧卫发布悬赏令,凡取得和尚们肢躯者,赏等重银两,于是闻者无不动心,对这些古怪僧人们大肆搜罗。
和尚们虽有怪力,又长得怪诞离奇,可脑筋钝,总陷机阱。员峤与岱舆间仅一索道,虽有天成的险峻,却少人值守,故近来常有岱舆人巴山越岭而来,寻这群和尚的踪迹。原本众僧尚可在外游荡,如今为避搜罗,只得蜷于荒林一角,苟且偷生。
方惊愚听罢这些话,再望一眼这群生得污泥似的和尚们,见他们怯缩在自己身后,却按捺不住纳罕之心,探头探脑,表现得如三五岁稚童一般,反倒有些怜惜,才知他们是象齿焚身。
他心里仍有许多未解的困惑,问刺客们道:“我看你们身着桃纹衣饰,这是为何?你们同‘大源道’有何干系?”
有些尚硬气的刺客对方惊愚怒目而视,叫道:“嘴巴放敬重些!‘大源道’是仙山奉行之圣教,你一粗野土人,连这事都不晓得么?”
“大源道”是圣教?方惊愚听了,惊诧不已。在蓬莱,“大源道”被以异教论处,其教徒蠹国害民,昌意帝恨不得将其斩尽杀绝,可在这三山之间“大源道”却似被奉作国教!
再问下去,却从刺客们嘴中套不出什么,于是方惊愚将刺客们衣衫扒净,将这伙人丢给和尚们,任其处决。黑影们惊喜若狂地游上来,黑瀑一般淹埋了刺客们,一只只触角钻入他们遍体孔洞。一弯钩月下,夜枭咕咕作响,惨叫声此起彼伏,又疏忽消湮不见。方惊愚为刺客们心中默哀,走向楚狂。
楚狂正蹲在枰树下,把玩一只滑溜溜的断触角,不亦乐乎。方惊愚走过来,将刺客们戴的那大雨帽和披风递与他,说:“收着罢,咱们往后潜入岱舆时用得上。”
“潜入岱舆?”
“当初打散海船的风浪甚大,若小椒和郑得利未在溟海底,也许就在三仙山的某一处。多一件伪饰用的衣衫,咱们也多一分把握。即便他们不在岱舆,去那地打探消息也是好的,听闻那里店家林立,人烟甚稠,音书通达,寻人也更便利。”
楚狂闷闷地接过了衣衫,然而却道:“殿下,我今儿乏了,且身上脏,想先洗洗身子,过后再图出员峤之事罢。”
方惊愚低头一看,却见他一身尘垢、血迹,是在方才的厮扭中沾上的,心里纳闷怎么这厮平日里污手垢面,突然间却爱洁,又见其站起身,走起路来一拐一拐,更觉奇怪。但楚狂疯病日笃,常三番四覆,这倒也不是件奇事。再一看自己身子,也沾了不少强人的血迹,于是方惊愚便索性同他一齐去了莲池。
吉祥缸太挤,方才他们洗沐,全然放不开手脚。此时进了莲池,倒觉宽敞安舒,只是一旁游弋着一群多眼和尚,教人着实分心。楚狂倒不介怀,解衣袒体,大大方方地浸入凉水里,抓起絮瓜瓤子将身子搓了个遍;方惊愚则含羞忍耻,指尖在前襟流连,迟迟不敢解开。
“你在羞怕什么?”楚狂斜睨他,“方才连案子都做下了,该教他们看的也看遍了,现时羞赧,反显得小气。”方惊愚这才二意三心地解衣。
水波沁凉透体,这时僧众们沙沙索索地游过来了,瞚目而视,教方惊愚浑不自在。他碰碰楚狂胳膊肘,低声道:“他们这是要作甚?”楚狂道:“大抵是因方才主子奋勇退敌,他们正感激着,要给你采兰赠芍呢!”
方惊愚顿时起一身鸡皮疙瘩,被这群污泥浊水赠礼,任谁都不会开心。这时只听和尚们吚吚唔唔叫唤,突而一张血盆大口,方惊愚登时警觉,却见他们伸出黏滑的触角,探进自个口里,摸肠刮肚片时,却取出一束黏糊糊、湿漉漉的赤箭花,递给自己。
这倒是出乎方惊愚的意料了。他本以为这群妖邪会掏一副血淋淋心肝来,硬逼他收下。可他依然如芒刺在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终还是强接过了那束花儿。和尚们立时雀跃地叫道:“好仌!”楚狂也似笑非笑地看他:“殿下被他们当作好人了。”
二人继续浸水,这时方惊愚忽见楚狂站起,将手伸向后头,艰难地弄了片时,才将那欢喜佛的法器抽出,一时间,方才注进的浊膏争前恐后地涌出,淌得髀间淋淋漓漓。方惊愚赧得低眉垂眼,才知楚狂为何执意要沐身,大抵是看僧人们不再加害他们,才放心将那法器取出。这时他忽心里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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