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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 送饭来迟（第1页）

在芦根儿吃饱肚子、黑蛋走了以后，荷花儿慌慌张张提着为儿子做饭菜一路小跑而来，她抄近路磕磕绊绊行进在长满野草藤蒿的小道上，她裤脚上不注意还扯拉了一棵蒺藜秧，长长的辫子挂上了一支青青的蒲公英花蕾，小黑狗张着嘴吐着小舌头在后边跟着，好像也慌里慌张的。

“根儿……饿坏了吧？！都怨娘……怨娘给你做饭晚了。”荷花儿一脸汗水、离老远就气喘吁吁地向芦根儿说道，“娘给你做的鸡蛋面条儿和两个杂面锅贴。”

芦根儿看到母亲松了一口气，“娘……别慌……”芦根儿心疼地说道，“俺还一直担心您身体出了啥事儿哩。”

“别担心！”荷花儿笑着说道，“娘的身体好好的，别操娘的心！”说着从小篮子里拿出杂面锅贴，“趁热快吃吧。”

芦根儿向母亲笑了笑，“我已经吃饱啦。”

“啊……你吃啥吃饱啦？”荷花儿感到有点儿奇怪。

“刚才吃了黑蛋叔两张大油饼。”芦根儿抹着嘴打着饱嗝儿说道。

荷花儿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没看到一个人影儿就问道：“你黑蛋叔人儿哩？”

“他说他装车子去啦。”芦根儿指了指那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蒲草丛。

“你把你叔叔的干粮吃啦……他咋干活哩？”荷花儿埋怨道，“快去把这饭给你叔送去！”

“送去他也不会吃。”

“为啥？”荷花儿急躁地说道。

“他说他已经吃过两张油饼不饿了，他说他装好蒲草就回村了。”

“你黑蛋叔吃了两张油饼，你吃了两张油饼……四张油饼……”荷花儿皱眉疑惑道，“你黑蛋叔一个人儿来割蒲草他咋会带那么多干粮？一准儿是你黑蛋叔就带了两张油饼，他饿着肚子让你把油饼都吃了。”

“这……这……”芦根儿瞪眼尴尬起来。

“还不赶快把饭给你叔送去？！他空着肚子咋拉车哇？”

芦根儿嘟囔道：“说不定俺叔已经拉着车走啦。”

荷花儿望着那边郁郁葱葱不见人影儿的蒲草叹了一口气儿，“那……那只好让你黑蛋叔空着肚子拉车啦……娘送的饭你就留着当晚饭吃吧。娘晚上就不来给你送饭了。”

“娘……您吃饭了吗？您就把这面条儿趁热吃了吧。”

“娘咋会没吃饭？别担心娘！”

“您舍不得吃把好东西都给俺吃了……您越来越瘦……”芦根儿说不下去了，看着比以前几乎瘦去半个人儿似的母亲，走一段短路就上气不接下气，得喘息一会儿，头发也花白了……芦根儿黑瘦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别挂心娘！娘不是饿的……是娘没有食欲……”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这些天娘老睡不着……大白天睁着大眼儿……你爹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说到这里荷花儿的眼神痴愣起来。

停了一会儿，她向芦根儿的身边挪了一步，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根儿……你说奇怪不奇怪……咱院子里那棵老枸桃树，以前很少结有那么多又红又大的果子，今年满树都是红呼呼又大又新鲜的枸桃。”她看了看聚精会神听她说话的儿子，“还有更奇怪的！”她忽然兴奋起来，“枸桃树上飞来了一对灰喜鹊，灰喜鹊飞走了，又飞来一对花喜鹊，花喜鹊飞走了，又飞来一对巧嘴八哥……油黑油黑的巧嘴八哥，可不是轻易能看得到的呀！”她又看了看显得一脸迷茫的儿子，补充道：“这都是娘亲眼看到的！”

她嬉笑着喘了口气，更加神秘地说道，“你猜……你猜这预兆着啥？”

“我猜……我猜不出来。”儿子呆立着，满脸苦笑地摇摇头。

“一准儿是你爹快回来啦！”她的脸上泛起一片彩霞，深陷下去的眼睛明亮起来，很快就要兑现的希望之光和神秘莫测的梦幻之光，在她无比自信的眼光里交叉闪烁跳跃着。

芦根儿恍然大悟，一下高兴起来几乎是欣喜若狂，一把抱住母亲瘦骨嶙峋、激动得发颤的臂膀，伏在母亲的怀里像幼童一样“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母亲含着激动的眼泪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喃喃地说道：“与你爹团圆的日子不远啦……”说着泪水涌出了眼眶。

当母亲走了以后他擦干脸上喜极而泣的泪水，兴奋地仰望着白云悠悠的碧霄，望着不断有鹤鸟恋着白云飞舞的天空，望着面前滚滚流淌的黄河，望着河边鹤鸟栖息水草丰茂的沼泽，心胸顿时宽广了许多，似乎他的心绪插上了翅膀向蓝天飞去，心情少有地洒脱起来产生了几缕诗意，感到心中的诗意像小兔子一样在肚子里蹦跳，他作诗的欲望膨胀起来，极想做一首抒情诗来，以表达他此时欣喜的心情。他搜肠刮肚酝酿了一会儿，喃喃自吟道：“鹤翔白云上，家在草丛中。低洼多情趣，高空静无声。”他吟罢摇了摇头好像不太满意，想再做一首满意的，但吭吭哧哧了半天一句也没想出来，他无奈地“嘿嘿嘿”苦笑了几声，感叹道：“没有大学问难做出好诗来。”

正在这时，他看到一位大约四十多岁模样清瘦有点儿驼背的人儿，身穿一袭陈旧的青灰色薄长衫，脚穿一双沾着泥渣儿的半旧皮鞋，头戴一顶半旧礼帽，长衫的脊背上浸湿着汗水，牵着一头小毛驴儿晃晃悠悠来到他的面前。毛驴的身上两边驮着一只破旧皮箱和一个软乎乎的包袱，人儿和驴儿都喘着粗气儿，都显得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请问年轻后生……”那人儿停住毛驴向芦根儿客气地问道，“敝人要过黄河，请问到黄河南岸的渡口儿在哪儿？”

芦根儿向东指了指，“就在那边……您得回头再向北走不多远，顺着那道矮土堤向东走上几里就到了。”

“总是离老家不远了……一路上可把这头毛驴累得不轻，俺的两条腿也走得酸疼发胀，就在这儿歇歇脚吧。”说着就把驴身上的东西往下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