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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起来说话。既然遇到恶人,为何不去县衙报官?”
履霜忙上前扶了方绣娘起身,让她躲到廊下,大雨的天,浑身湿了通透,发髻散乱不堪,看上去很是狼狈。冬至进到屋内拿了巾帕,为她擦去脸上的雨水,又找了对襟衫披在肩上,总算没有太过失仪。
“我去了,可守门的衙卒不让我进,说县令外出视事,不在衙内。又说钱塘大治,不可能有人光天化日调戏民女,骂我刁民诬告……”
“竟有这等事?”
徐佑寻思着陆会不在衙门办公,又去了哪里,口中问道:“杜县尉呢?你家女郎和县尉熟识,找他就是了。”
这话其实有些不妥当,一个未出嫁的女郎,跟一县的县尉熟识,听在外人耳中,难免以为语带讥嘲,暗含深意。不过当下方绣娘六神无主,只顾着哀求,根本没听出来。履霜倒是察觉了,抬头看了徐佑一眼,不知道他是有意讽刺,还是无意之失,只好装聋作哑,闭口不语。
若是别的男子,看到苏棠这样的才情美貌,恐怕早就费尽心思收入房中,听闻遇险,正是救美的良机,献殷勤还来不及,哪里会出言讥嘲?可徐佑跟别人不同,他的志向和兴趣,似乎从来不再女人身上。
履霜被袁青杞送给徐佑时,心中岂会没有觉悟?婢子也好,妓妾也罢,服侍主人枕席之间,那是题中应有之意,可徐佑知礼守礼,比老学究还要老学究,不是装装样子,也不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而是真的谦谦君子,坐怀不乱。
所以此时此刻,履霜猜不透徐佑的心意!
或许,她也从来没有猜透过徐佑的心意!
徐佑哪里想到,自己无意一句话,会让履霜浮想联翩。不过他这也不算口误,只是下意识的把苏棠当作了伟岸男子,正如她一直坚持的那样,从女弟的自称,到坚持独立的生活,处处不让须眉。
“杜县尉随县令外出,也不在城里。我怕耽误久了,女郎遭到不测,只好厚颜到静苑求郎君救命!”
徐佑不再迟疑,道:“风虎,你去挑三名部曲,和冬至,秋分一道随我来,惊蛰在家里照看好其他人。”
“诺!”
镜丘在钱塘城西南,三面高山,中间平坦,山壁陡峭直立,如同明镜高悬,故名镜丘。此地荒僻,不在通衢大道上,一般没人前来,坐在牛车上,徐佑问道:“苏女郎为何往镜丘去?”
“女郎昨夜为一首残诗彻夜难眠,直到凌晨昏昏睡去,梦到一仙人坐在镜丘山头,以手指山壁,忽有泉水自壁中出,淙淙不绝,因而今日应梦而来。不料看到许多匠人正在山壁间斧凿佛像……”
“什么?造佛?”冬至吓了一跳,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钱塘造佛像?”
徐佑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今日的钱塘不是天师道一教独大的钱塘了,大德寺眼看就要矗立在钱塘湖畔,再来镜丘劈山造佛,也不是不可想象之事!”
“是!我总忘记如今天师道势微……大德寺的和尚要想弘法,造佛倒是好处极多。”
“不是大德寺的人,他们初来乍到,收买人心还来不及,岂会轻薄民女,让僧衣染尘?”徐佑望着方绣娘,静等她的答案。
牛车中狭窄,又挤了四人,虽然离徐佑身子尚远,可方绣娘的脸蛋始终绯红,心口如鹿撞,不敢抬头直视,道:“我也不知是谁家的人,但一个个粗眉怒目,不像什么好人家。”
“你们怎么起的冲突?”
徐佑有点无奈,方绣娘问一句才答一句,竟到了现在还没说明白冲突的原因。方绣娘似乎触到了怒火,呢喃的声音也大了不少,道:“监工的人拿着鞭子,这么大的雨不仅不让人歇着,还死命的抽打那些凿石的匠人。我们经过时恰好看到一人躺在泥水中,满头满背的鞭痕,几乎要断气了,那些恶人还不依不饶,往他的口中塞泥土取乐。女郎看不过眼,斥责了他们几句,结果……结果……”
又是不知深浅的莽撞,但徐佑无法责备这样莽撞去伸张正义的女子。有时候,所谓城府,所谓练达,其实少了血气,甚至也少了勇气。没有把握的事不做,不能完胜的仗不打,但有的时候,狭路相逢勇者胜,弱者,明知会输,会死,也要拼尽所有的力气,去反击,去抗争!
死,固然可怕,但真正可怕的,是一个人因为怕死而退缩!
徐佑有些钦服苏棠,不为她的莽撞,为的是她面对丑恶时的不肯退让!
“再快一点!不要心疼牛,回去给你加双份的钱!”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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