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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快滚!朕不要你们这些无君无父不忠不义的奴才服侍,滚!"
小宦官再次磕头,随即起身匆忙逃远,单薄瘦弱的身影一闪,消逝于林立的宫台殿阁之间。
朱厚熜忽然像个疯子般仰天大笑,笑声里带着歇斯底里的哭腔:"一朝天子一朝臣,朕不除你,如何执掌社稷?秦堪,朕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纷乱的脚步声步步逼近,乾清宫门口瞬间聚集了一大群手执兵器的披甲将士。每个人身上溅满了血污,每个人的眼神都那么的冷酷,仿佛一群饿极的狼盯着一只肥美的猎物。
丁顺一脚跨进大殿门槛,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非常粗鲁地揪过朱厚熜的前襟。凑近了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大笑。
"抓住小皇帝了。大事定矣!速去禀报秦公爷!"
时已近凌晨,天蒙蒙亮,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然而京师城里的空气仍蔓延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路边躺满了尸首。辽东边军将士们正默默地抬着袍泽战死的遗体,将他们一具一具地抬上马车,一车装满,便驱赶着马儿,将他们送往城外。
秦堪一边走一边默默看着这一切,脸颊微微抽搐。
胜了,他终于做下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一夜血战,万千生灵被屠戮,终于赢来了这场胜利,然而。此时此刻,他为何没有一丝一毫胜利者该有的喜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将士们也苦,敌我两军用自己年轻的生命为代价,满足了他个人的意志,应该大笑欢庆之时,他却满嘴苦涩,心中有一个名叫"悲悯"的东西,正狠狠啃噬着他的心。
此刻他终于理解十年前霸州城破时唐子禾站在城头上的心情。
但愿此战,能换得天下百年太平。
丁顺一脸狂喜地朝他跑来,无视路边横七竖八躺着尸首,大笑道:"公爷,抓住小皇帝了,咱们赢了!从今日起,大明的皇帝要改姓……"
秦堪收回凌乱的思绪,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静静地道:"丁顺,我何时何地说过,大明的皇帝要改姓了?"
"呃……"丁顺笑意凝固,愕然地张大了嘴:"公爷,您不当皇帝谁来当?国都皇城都被您打下来了,除了您谁还有资格坐金殿里的那把龙椅?"
"记得我决定起兵时说过什么吗?"
"您说天子不仁,故而兵谏……"
"不错,兵谏,‘兵’是手段,‘谏’是目的,我只要这个目的。"
丁顺呆了片刻,接着大急:"可是……"
秦堪微笑道:"起兵便一定要篡位么?大明的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
丁顺瞠目结舌,却讷讷不能出声。
大人物的心思,他实在是捉摸不透,这辈子他估计也没什么指望当大人物了。
"残敌已肃清了么?"
"禀公爷,城外十二团营与辽东铁骑激战两个时辰后终于全线溃败,团营将士扔下兵器四散逃往乡野农庄,参将宋杰已遣万骑追索。边军夺取城内九门后,上十二卫及五城兵马司等诸卫已军心涣散,抵抗微弱,守城精锐腾骧四卫营与边军巷战颇为惨烈,城中处处可见抵抗,边军伤亡颇大,后来御马监掌印苗逵身中冷箭而亡之后,腾骧四卫终于溃败,散不成军……"
秦堪叹了口气,道:"传令宋杰撤回边军,逃掉的敌军不必再追索了,赶尽杀绝未免有干天和,城中大臣们呢?"
丁顺迟疑了一下,道:"为防有人作乱,昨夜城中大臣皆被锦衣卫控制起来不准出门。"
"都放出来吧,天下终究是文官的天下,你能堵得了他们的嘴,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是。"
…………
乾清宫内外布满了铁甲将士,手中平举着长枪,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空荡荡的大殿。
大殿正中,朱厚熜一脸苍白颓败,无神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秦堪。
秦堪目光很平静,仿佛看着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没有任何资格牵动他的悲喜。
二人面前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这套茶具据说还是唐时太宗皇帝用过的老古董,只因朱厚照不喜茶道,喝茶只以解渴为目的,所以这套茶具没派上用场,一直深藏于宫库不见天日,还是今日边军破门后从库房里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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